通常而言,大盛朝上至皇室,下至黎民,都是要等子嗣养到三岁没夭折,才会给取个大名,定序齿,上族谱。
三岁以下的孩子大多只有个小名供长辈亲友们称呼,而如果孩子未满三岁便夭折,按照时下众人的看法,这孩子就是来讨债了,为了避免再被讨债鬼投胎,也是为了警示这种传说中只会令父母受苦而不能孝顺的鬼怪,不可投胎在自家,那些三岁夭折的孩童基本上只能是用小盒子一装,随便寻块地埋了,当做他从未出生过,也不能受后人的香火。
四皇子正是三岁而夭,还没来得及取名便离世,虽皇家子嗣怎么也没落魄到一只小盒子装了随地埋的地步,但四皇子也是不入皇陵,不受皇室供奉的;而陈贵嫔也是为着这个才会愈发笃信佛家功德轮回说,只巴望自己这个当娘的,侍奉佛祖的足够虔诚,不叫四皇子真成了孤魂野鬼,早日超度了去,来世投个好胎。
但凡事都有例外。
也有那为人父母的极看重孩子,还没出生就会为其取名,孩子一落地就添到族谱上,便是不幸夭折了,也惦记着为其过继后人,享受香火供奉。
谢珝真让李宗把托盘摆到自己身前的矮桌上,只见那托盘里一边整整齐齐地摆着几个福字,另一边则是皇帝千挑万选出来的二字人名。
“道玄。”谢珝真捻起第一张红纸。
李宗立马躬身接话道:“陛下说了,《道德真经》中言,谷神不死,是为玄牝。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谷神即道,道乃天下母,小殿下是玄女托生,又是金枝玉叶的皇女,此名两厢合宜,又暗存本真......奴婢是不大懂这些的,只觉得这名字是在大气。”
谢珝真笑了笑,没做点评,而是放下这一张,细细看了几眼后,又从中挑出来一个:“那这个,又是做何解?”
每一个名字,皇帝都是深思熟虑过的,在李宗来寿宁宫之前,还被皇帝考教过,确定他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在把人赶过来的。
李宗微微抬眼一看,却是“元君”二字,当即笑得愈发讨好:“这一个呀,陛下吩咐奴婢告诉娘子,咱们大盛如今各处道观供奉玄女娘娘大多颂的是祂九天玄阳元女圣母大帝的尊名,但在宗室里却另有供奉九天玄祖元君大天尊之名,此名乃是陆氏先祖未得大位时便传下来的,其中因缘,奴婢也并不知晓。”
每个皇朝的君主多多少少都要沾上些玄之又玄的神仙神明的,谢珝真只当是陆氏内部有什么玄女相关的辛密流传了下来,并未多想,反而觉得果然自己是天命眷顾之人,给女儿挑个来历都挑的这么好,难怪皇帝知道之后会那么开心。
放下了“元君”二字。
谢珝真一眼扫过去,挑挑眉指着其中一个:“这两个字倒是罕见得很。”
“弇兹(音:衍慈),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她看向李宗,等着他的解释。
“回娘子话,此二字,乃是上古时期的玄帝素女,燧皇之母,弇兹氏,亦有传说弇兹氏就是玄女娘娘所化;陛下还说,娘娘产期若无意外,应是在一月或者二月,这燧人氏也是二月杏花的花神,为小殿下取弇兹为名,也不算冒犯仙神。”
谢珝真的书还没读到这儿,只是略微有些印象,此刻听李宗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于是又指着另一个名字问道:“那这‘微垣(音:原)二字,便是取自紫微垣了?’”
紫微垣,便是北极星,又称紫宫、阴德星,在传说中,是弇兹玄女亲自设计,悬挂于神界天穹北方的中央,与太微垣、天市垣并列,极为贵重。
这几个都是很有寓意的好名字,谢珝真还真是挑拣不出到底哪个最好。
她甚至暗暗揣测皇帝是不是也觉得名字难挑,才取好之后全部丢给了她来,皇帝自个儿躲清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