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珝真一路揣测着宋淑妃在这个时候邀自己相见的用意,预想着若是宋淑妃发难,自己该如何应对,又怎么才能从中给自己寻些益处——如同一开始自己入宫时,宋淑妃送了个秋荷过来膈应自己一样,虽明面上那时自己和宋淑妃在皇帝的和稀泥大法下平分秋色,但后来哪怕谢珝真有孕,皇帝陪她的日子不见减少,反而慢慢与宋淑妃持平,甚至逐渐超过了。
看似没有影响的一件小事,到底是在皇帝心里留下痕迹,在他看来是谢珝真受了刁难,虽他并不因此责怪旧爱,但也难免对着新欢多偏心了些。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
谢珝真到了乐福宫,当她走过一道道宫门,穿过被药物的苦涩味道给浸透了的纱幔,终于见到病卧床榻的淑妃时,对方那病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模样,让谢珝真这么心大的人都吓了好一跳。
见到人来了,宋淑妃被宫人扶着抬起上半身,腰后垫上厚厚的垫子,半坐起来,有气无力地对着谢珝真说了句:“坐吧。”
“谢娘娘。”谢珝真随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床边坐下。
宋淑妃却突然问她:“昭贵嫔方才的表情很有意思,本宫现在这副模样,是不是很丑,很吓人?”
“病中哪儿有人是好看的,娘娘莫要多想,养好了病呀,人的气色也就自然好起来了。”谢珝真笑着答了一句。
宋淑妃露出几分厌嫌,勾勾嘴角:“本宫这病虽已经好不了了,但昭贵嫔你也别怕实话实说,会直接把本宫气死。”
“不在乎的人才不会生气,但淑妃娘娘您......若是不在乎的话,就不会不肯见陛下了。”谢珝真打量着宋淑妃的神情——她病重之后,皇帝数次去探望,前几次还能见上人,后来宋淑妃就不肯再见皇帝了。
皇帝还为此事在谢珝真面前叹息过。
话音落下,宋淑妃陷入沉默,良久,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是啊,本宫确实很在乎自己的容貌,毕竟本宫初时,只是一个掖庭里的小宫女,因这张脸生得好,才被挑拣出来,得了上进的机会,后来,也是太后娘娘见我生得好,才把我指给了陛下......”
她回忆道:“那时与我一同被指给陛下的,还有一个崔氏,她没我漂亮,陛下也不碰她,而是放她出去嫁了个读书人,她夫君后来中了二甲的进士,如今在外头不知道哪个地方为县令......她偶尔也会给我送信来,说说儿女事。”
“没有服侍陛下,自然也不必日日都喝避子的汤药。”宋淑妃闭了闭眼睛,“她身子康健得很,后来生的孩儿也活蹦乱跳......有的时候,我会想,若当初被放出去的是我......那,我还会变成如今这副丑模样吗?”
“娘娘突然与臣妾说这些做什么?”谢珝真不肯接宋淑妃的话,愈发怀疑这人是不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才和自己说起这些疑似真心的话来,拖拖时间,好让皇帝啊、皇后啊、太后什么的,刚好逮着自己在宋淑妃的死亡现场......
忍不住满脑子阴谋论的谢珝真看见宋淑妃露出一个冷笑:“昭贵嫔如此戒备本宫,是还在为先前那事儿心存芥蒂?”
“臣妾不敢。”谢珝真以不变的笑脸平静回答。
宋淑妃孩子气地撇嘴:“算了,不管你怎么想,我还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来陷害你,起码,你得再等上两三个月,才能听见本宫的死讯。”
“娘娘说的哪儿的丧气话,这人在病中啊,可最忌讳胡思乱想了,您得振奋些,病才好得快不是?”谢珝真假装没听懂,自顾自地说着假大空的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