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刘淑仪几乎是一瞬间就从椅子上蹿了起来,姣好的面容上写满惊诧。
芳菲也是猛地抬起了脸来,下意识地就想朝云容手中张望。
而她的姐姐嘉琦则是一改先前谨小慎微的作态,目含厉光地朝着一旁的双宜扫去。
双宜已经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地上,她高声呼喊着:“我家娘子是冤枉的,请陛下和皇后娘娘为美人娘子做主啊!”
一直冷着脸的皇帝在听见了云容的惊呼声后,也倏然瞪大了双眼地问道:“怎么回事?”
云容捧着香囊和倒在小托盘里的种种药材,踏着小步快速上前,将这些东西呈到帝后二人跟前:“臣略通医术,可以辨认得出,此香囊中所安放的,均是有益于孕妇和胎儿的草药......只是臣非为医者,难免会有疏漏,还请陛下娘娘再召御医院的大人们来重新扛看过。”
“陛下!”谢珝真又加重了攥着皇帝双手的力道,几乎是把指甲都陷进皇帝的手心和手背里了,与此同时一颗灼热的泪珠滚落在两人相牵的双手上,烫得皇帝连剧痛都暂时忘却,只记得这颗泪水灼人的高温。
“请陛下为阿圆做主啊!”这后宫里但凡有些演技的美人,意图用眼泪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时,大多都是极为凄美的。
谢珝真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乐于在皇帝面前哭,对着皇帝闹脾气,但总是拿捏好了其中调情与真情流露的界限,在一次次似真似假的泪水里,她稍微掺杂上一些更令那男人难以分辨的真情意时,更会叫皇帝心焦晕眩,为她神慌。
“传白卿来!”皇帝只觉得自己手上的痛在这一个瞬间,随着谢珝真的眼泪刺进了自己的心里,他很有技巧地反握住谢珝真的双手,充满保护姿态地,将人揽入怀中,而后抬起眼,用充满不善的目光看了一眼刘淑仪。
曾经信誓旦旦地说着,是许美人歹毒到了用一个本就留不住的孩子,来陷害自己的刘淑仪,已经彻底慌了。
“怎么可能会这样......”
自从芳菲向她告密,刘淑仪可是亲眼瞧着这香囊被一针一线地缝成,就连里头本该装进的大寒之物,也是在她的注视之下给全装了进去的。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立马将矛头指向芳菲二人:“是你们串联好了,故意欺骗本宫,要来陷害本宫!”
刘淑仪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开始哭诉起来:“陛下,娘娘,臣妾与许美人素来不睦,对她......的确是成见颇深,是臣妾不察,误信奸人挑拨,这才以为是许美人故意算计陷害,请陛下娘娘明鉴,臣妾的确有错,可此二人不过区区贱婢,哪儿有胆子做下如此歹毒的计策陷害主子,她们背后必定另有黑手!”
本以为刘淑仪会在【厄运】影响下,钻了牛角尖,还会继续嘴硬许美人陷害自己的谢珝真有些惊讶。
她竟然能迅速地反应过来芳菲嘉琦姊妹对她的投诚乃是内里藏奸,还迅速地想出一串说辞,试图把锅甩给这双姊妹,以及背后的推手身上,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真正蠢笨的角色,怎么之前她行事做人,就那么离谱呢?
然而纵使刘淑仪说得恳切,皇帝也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而是揽着谢珝真,眉头皱得愈发难看起来。
皇后轻轻叹息了一声,从托盘上拿起被剪开的香囊看了几眼:“这香囊是许美人的手艺,刘淑仪的女红不大出挑,她自个儿是仿制不来这个的。”
她放下香囊,看向刘淑仪:“你先前既然说,是芳菲学了你的针法,去仿制了许美人身上的香囊,那个香囊如今在何处?”
皇后说着,用无比严肃的目光将芳菲和嘉琦各打量了一遍:“方才你二人说辞亦是十分笃定,许美人曾故意调换香囊,刻意陷害刘淑仪......本宫问问你们,那香囊,当真存在吗?”
她垂下眼帘,慈悲如同菩萨的目光被掩去,显出肃穆之色:“身为宫人,两相串联,故意挑拨、陷害嫔妃,其罪责之重,应当庭杖毙,罪及家人!”
“若你二人老实交代了事情,或许还有转机。”皇后的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叹惋。
谢珝真听出她的疲惫。
纵使有许美人曾经献药,把皇后的身体重新拉回健康,但似乎......皇后更加疲惫了。
芳菲哆嗦着伏在地上,却不肯改口:“回禀皇后娘娘,奴婢......奴婢所言皆是实情啊,那香囊......奴婢的确是依照许美人的吩咐缝制好了的,也确实是许美人她......”
“够了!”双宜似乎是终于再也没法忍耐旁人对自家主子的攀诬,她满脸怒意地瞪着芳菲道,“我家娘子与宫人为善,可不是如你所说的那般,专门盯紧了你们姊妹两个,甚至根本不晓得嘉琦会调到玉春居来伺候,也根本不曾磋磨过她,又何谈拿她的性命来威胁你去害人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嘉琦生来便有心疾,为着这病,不晓得吃了多少药,你们买药的钱,还是我家娘子给的呢!”
双宜几乎完全就是指着芳菲姊妹的鼻子叫骂了:“嘉琦被尚宫局拨来玉春居后,娘子认出了她,又体恤她体弱,便只令她做些整理小物件的活计,是她自己做事慢慢吞吞,别人都弄好了,偏她一个拖得老晚!”
“别就是想故意磨得自己病发,好栽赃我家娘子吧!”双宜气鼓鼓地说完,依旧瞪圆了眼睛盯着嘉琦。
嘉琦的神情从平静逐渐变成了惧怕,她也缩起了双肩,道:“奴婢所言亦无虚假......此事......曾经也在延章宫伺候过的翠柳也是知情的,至于那香囊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奴婢等一无所知,请陛下娘娘开恩,传了翠柳来,为奴婢等人作证。”
翠柳?
刘淑仪心头一跳。
怎么还有这背主的婢子的事儿?
事态已经完全超出了她所能掌控的范围,这让刘淑仪愈发忐忑,只感觉自己背后有不知的存在暗暗编织出一张巨大的蛛网,而自己,就是那落入网中,徒劳挣扎的小虫。
乍然提及翠柳,谢珝真看见双宜的表情也是出现了一瞬间的失控,似乎此人并不在她们的计划之中......但又觉得她这表现有些奇怪和刻意,于是依循着直觉,谢珝真看向邓贤妃。
邓贤妃依旧是个慈眉善目温和寡言的佛爷模样,并未对眼前所见的景象有丝毫的动容之色,反而是一贯冷漠的陈贵嫔,常年拉直的唇角似有若无地微微勾起。
又是熟悉的水越搅越浑。
去宫女所佛堂搜寻簌簌异物的人还没回来,白老御医却是先到了。
他一进门,就被皇帝叫去给许美人重新诊脉。
原本临时被调过来给许美人做急救的御医很是自觉地找了个地方跪下,瑟瑟发抖地盘算着待会儿该如何为学艺不精的自己求情。
没过多久。
给许美人诊完脉的白老御医摸着胡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