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珝真能从中得到的,是在最安全的位置上认识皇帝被逼迫得从君臣游戏中抽身之后,展现他手中无匹暴力的那一面。
这一局,是皇后决心离开之前为她留下的最后一课。
也正是谢珝真目前最为欠缺的东西。
作为一个出身寻常的平民女子,谢珝真认识的陆晔生从来都不是完整的,他最初只是谢珝真拼命求生时路过的一只野生的皇帝,后来成了谢珝真后半生必须与之纠缠的男人,这个男人会给她“爱”和纵容,也不忌惮她沾惹权力,甚至不吝啬于亲自教导她如何弄权,但哪怕皇帝不再将谢珝真视为掌中的小宠,而将其正视为和自己同样的“人”了,皇帝也绝对不会轻易将自己手握的暴力展示给谢珝真。
这是这个国家从礼法、血统、制度等几方面所赋予他皇帝身份最关键也最根本的力量,一旦显露,必然动荡朝野。
但假如谢珝真瞄准的是那个位置,她就必须提前学会面对,甚至利用、窃取这样的暴力。
这也是皇后在揭露真相之外的又一个目的。
借助皇帝的暴力,她可以在离去前,做到先前无法做到的很多事情。
譬如那些默默死在邓贤妃暗手下的亡魂的仇恨,譬如那年水灾中化作一串串数字离开人世的冤魂,譬如那受辱少女的崩溃绝望,譬如沈楠榴自尽时那条写满了血字的白绫......
“......待京中勋贵重新洗牌之后,‘永嘉侯’真正的机会就要来了。”那夜的皇后用最温柔的声音给谢珝真上了最震撼的一课。
如今正到了那一课最关键的步骤。
谢珝真如饥似渴地汲取着自己能从这次事件中获得的经验,她在点醒了皇帝的戒备心之后,便佯作悲伤恍惚的模样,顶着某些朝臣不善的眼神,杵在原只有男子站立的大殿之上,堂而皇之地偷学皇帝是如何冷着脸色,将彻查的命令拆分到不同的部门,完全绕过了事件关系者,一件件分发下去。
有条不紊,秩序井然。
她旁观皇帝如何在指掌中轻松调动“朝廷”这个庞大的器械,同时也发现,只要皇帝认真起来,从上到下,根本无一人敢于去怠慢他的命令,哪怕是如此大案,经由无数人的手去细细调查,也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得出最接近真相的结果。
去往内宫调查的宫人由李宗亲自带队,冯祥也从慈宁宫带来胡太后并未插手赐死宁妃的消息,至于那个名叫“王月”的司库女官,也被李宗没花多少时间就逮捕归案。
只是一时半会儿从王月那里还审不出什么来,李宗便先来报自己查到的那些信息。
“启禀陛下,司库女官王月,户籍记载其乃是京城雨花坊榴花巷子第二十七户的长女,家中有父母,一弟一妹。”李宗条理清晰地报告着,“其父乃是货郎,日常也就在雨花坊一带活动,其母则在家中操持家务,偶尔会到裕锦庄贩卖绣品补贴家用,其妹已经出嫁,男方是江南来的商人,奴婢已命人前往追查。”
他顿了一下:“其弟倒是年纪尚小,如今正在白马学堂读书。”
听起来是再正常不过的背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