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给他们布置这样的课后作业,并非想要效仿后世的教师们,而是希望他们学会独立思考。
先前刘禅已经提到过,这批夷人之所以对高定死心塌地、言听计从,以至于甘愿受其指挥不断与汉人为敌,在南中地区持续给朝廷制造难题,归根结底,就在于他们习惯了盲目服从。
这群夷人可谓淳朴到了极点,只要是他们信任的人让他们做的事情,无论多艰难困苦,他们都愿意设法完成,而且既不想也不会去探究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也使得他们的生活愈发困难重重,制造出来的麻烦也越来越大。
而现在刘禅要做的,就是引导他们主动思考一些问题,思考为什么要去做这些事情!
这种学习任务难吗?其实并不难。但那天晚上,许多人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因为他们首次意识到,世界上有些事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背后隐藏着诸多问题。
常言道,事情不宜过分深究,想得太多,再普通的事也可能变得复杂起来。第二天,刘禅面对着一群表情各异的异族人,脸上的笑容更显愉快。这次,他教给他们一些基础的知识,并检查了他们的学习进展,给出了自己的一些建议和看法。然而,刘禅并未向他们灌输所谓“标准答案”,因为他深知这类问题并无定论。于是,他引用了一些典故,并将其解释成他们能理解的语言。
接着,刘禅还分享了自己的观点,并告诫大家,对待任何事物、任何人都不应有绝对的信任。因为在汉族民间有这样的说法:“未曾历经他人苦难,切勿劝他人行善。”每个人的经历都独一无二,因此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不一定适用于其他人。在做任何事之前,应首先思考是否应当去做,是否有能力完成,以及做完后可能产生的后果,而这些后果你是否能承担得起。这就是最为基本而又实用的生活原则——每日三省吾身。
刘禅对于教导这群异族人确实倾尽全力,而且不仅用心,更是对他们关怀备至。除了教授他们认字、讲汉语,更重要的是教会他们如何过上更加舒适、简单的汉族生活方式。这里没有种子,刘禅也没有相关的技能,因此无法传授他们农耕之法。但他可以请王平教他们制造简易弓箭。虽然简陋的弓箭在战场上杀敌显得不够格,但在平时狩猎时,却能给予他们很大帮助。与此同时,张苞也为他提供了不少援助,但每次看到张苞,刘禅总会有些忧虑,并非担忧他工作做得不好,而是为其今后的发展而忧虑。
张苞是个单纯的武将之子,能做的事情并不多,但他的生活经验丰富,身为张翼德的儿子,张家的教育方式一贯严厉,“棍棒之下出孝子”。张苞从小就没少吃打,时不时被张飞丢进军营或山沟,除了那一身好武艺外,生存技能也被锻炼得相当到位。
刘禅认为历史上张苞连个官职都没混上便早早去世,绝对与他父亲当年对他过于严苛的教育有关。此刻,望着还算健壮的张苞,刘禅心中颇感忧虑。史书上并未记载张苞去世的具体时间和原因,只说他早逝。可在张家的嫡系后代中,其弟张绍无后,只有张苞留下一子张遵传承香火。按照道理推断,张苞应该是在二三十岁时离世的,就算他结婚很早,也有较早的性行为,那他生育子女时年龄也应该不算很小了……
首先得说,他弟弟张绍是个文官,而且刘禅跟张绍挺熟的,都知道张绍跟荆州一派的人整天搅和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已经彻底打入那个圈子了。
至于张遵,在历史记载中却是名武将,他的武艺到底高不高暂且不论,但他确实有种勇往直前的精神,尽管他最后没能从敌营冲出来,仅仅是冲进去了而已,但这至少表明了两件事情。
首先,有人传授过他武艺,可这个人显然没把全套功夫教给他,因此张遵也就算是个半吊子水平。
张绍想指导张遵恐怕是帮不上忙了,毕竟后来张遵战死沙场,张绍选择了投降。从这样的结局来看,这两叔侄之间的关系应该不算亲密。
这样一来,唯一还有可能指导张遵练武的就是他的亲爹张苞了。
这么一琢磨时间,刘禅难免有点担心,万一哪天醒来,别人告诉他张苞已经不在了……
现如今,刘禅身边有张苞和王平两人,他们已经完全沉浸在异族部落的生活里,甚至逐渐开始变得像异族人一样。刘禅竟然还学会了讲异族的语言,虽然说得还不太流利,但至少能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
他了解了他们的语言,学习了他们的传统,掌握了他们的习俗,然后再把自己所知的汉族文化知识教授给他们。
刘禅并没有教给他们从小就学的诗词歌赋,也没提过自己启蒙时读过的《论语》和《春秋》,更别提那些他自己都不是很精通的儒家经典文献了。
刘禅教给这些异族人的东西看似简单,实则复杂。他和张苞一起教会了他们怎样打出水井,又怎样利用石头加固并清理好已打好的水井。他们还一起教这些异族人如何用水和泥土混合,再添上干草和木柴来修缮破损简陋的房子,确保这些房屋不会再漏雨漏风。
除此之外,他还和张苞教会了这些异族人如何搭建棚舍,以及如何驯化王平捕获回来的野猪和野山羊,并把它们圈养起来。
这片大山中有许多野生动物,春夏季节,这些动物出没,固然给这群异族人提供了食物来源,但也带来了一些安全隐患。而等到冬天,这些野兽躲藏起来,这群异族人想找吃的就愈发困难,只能靠运气和采挖野草野菜来熬过漫长的寒冬。
对此,刘禅教给了他们一个方法:在春夏之际布设陷阱,捕捉到受伤或活捉回来的家畜,等到了冬天,就可以宰杀它们或是它们的后代作为食物度过严冬。
这样的生存之道,这群异族人以前根本不知道。不是因为他们做不来,而是他们从未想到过这种可能性。他们的头脑里装的是祖辈流传下来的传统狩猎技巧,打到猎物后分割肉食,而非将其带回饲养。对于这些野生动物,他们能做的最多的,就是剥下皮毛,然后盼望着某个汉人路过此地,用些许茶叶和食盐来换取这些皮毛,以此维持生计……
外地人不懂怎么制盐也不懂制茶,当然,包括刘禅和他的族人在内也是如此。但他们确实需要盐巴和茶叶,因为他们的主食是各种野兽肉类,没有盐巴和茶叶的话,他们就会生病,这是他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生活经验。
尽管刘禅无法帮他们制作盐巴和茶叶,但他却能通过交换皮毛获取更多生活物资。从小跟着他的“舅父”糜芳长大的刘禅,虽然文才武略一窍不通,但对于市井间的各类交易行话,小刘禅却是学得透彻无比。
他带着大量的皮毛,并带上了张苞及十几位族人,一起来到了离他们并不算近的一座城池。
这座城池名叫越嶲郡,是在汉武帝元鼎六年间开辟邛都国后设置的,治所设在邛都县。但现在他们是不敢去邛都县的,按当前的情况看,还没到达那里,估计就会被高定的手下抓住,这一点无需过多考虑。
越嶲郡管辖着十五个县,除了郡府所在的邛都县外,还包括遂久县、灵关道、台登县、定莋县、会无县、莋秦县、大莋县、姑复县、三绛县、苏示县、阑县、卑水县、灊街县和青蛉县共一十三县加一道。
此行他们的目的地是定莋县,虽说这不是离他们部落最近的城市,但它曾是郡都尉的驻地。即便现在的焦璜将军已不在,但定莋县仍然富饶如故,要想把手里的东西卖个好价,就必须找一个能出得起高价的地方,这是他舅父糜芳教他的。
定莋县的集市作为县城唯一的集市,其繁华程度不言而喻,同时人流也非常密集。刘禅让人把所有皮毛卸下来,却没有明确标价,即使有夷人提醒也被他拒绝了。
他把最上乘的皮毛展示出来,那些完整的野兽皮毛足以吸引人们的眼球。利用最好的物品吸引人群的目光,进而聚集人流,这是买卖中的首要策略。
随后有人顺势上前询价,然而刘禅只是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轻声回答:“你买不起。”然后闭目养神,让那人非常尴尬,想发火却又看到刘禅身边的夷人和张苞,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闭嘴不再言语。
接下来又有不少人上前询问价格,但刘禅依然重复那句话,告诉他们不必问,因为他们买不起。
他这种傲慢的姿态非但没让人觉得不合适,反而引发了人们更大的好奇心,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渐渐地周围竟然围了一大堆人。
然而刘禅并未一味拒绝所有人,他向几位看上去衣着华丽的人微笑了一下,然后伸出一只手,请他们验货。这些人正是能给出合理价格的人。
那几个家伙也没让刘禅失望。在仔细查看过货物后,他们立刻交换了个眼神,准备开价。
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口,刘禅就抬起胳膊,把手藏进衣袖里,冲着领头的那个商人冷哼一声:“你觉得我和那些不懂规矩的人一样吗?”
那位领头的商人见状,脸色骤变,他明白眼前这位是个老江湖,这门道外行人是不懂的。在这类市集中,最忌讳的就是报价时让人听见,一旦被别人听到,那就可能有人故意杀价,甚至一伙人合伙演戏,低价把货抢走。
刚才他们相互使眼色示意就是要压价。
但刘禅这么一来,所有人傻眼了,他们可不敢保证在这种情况下,是否还有人会按照正常行情出价购买这批货物。
他们先前已经看过,虽然这批皮革并非每张都是精品,但大部分的质量都不错。如果能拿到手,一定能狠赚一笔。
但如果他们还像刚才那样行事,周围这群家伙难保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