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太好笑了。
原来一切与兔子无关。
原来讨厌我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周溪时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可悲。
她竟然为了一个没有任何人在意的原因傻傻地恐惧了十几年。
然而比这更可悲的是,得知这一事实后,比起怨恨那些人,周溪时更想问一个问题。
如果没有理由的话,究竟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我身边呢?
无论是家中还是校园,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哪怕我拥有了那么多财富,可为什么我始终还是孤身一人呢?
陈流徒手为那只死亡的兔子抹上奶油。
“这份蛋糕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他端着抹满奶油兔子走来,“吃了蛋糕,然后签字吧。”
血腥的兔子尸体裹着奶油,逼向周溪时的嘴。
宴会厅的灯光耀眼,照的这个大厅亮如白昼,周溪时的眼睛漆黑一片。
在她眼前,是一片暗不见底的深海。
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洞,停止流动的海水如墨汁般粘稠漆黑,它们牢牢缠住周溪时的肌肤上,钻入她的口鼻耳眼,剥夺走所有的感官,只留下无边无际的孤独。
深入骨髓的孤独,令她像个垂死挣扎的病人般,慌不择路地想要抓住任何一个脱离黑暗的方法。
又开始做可怜的梦了。
一个捏造朋友的梦。
被误解耻笑时,她的“朋友”会拍桌站起大声为她反击。被排挤孤立时,“朋友”接住朝她扔来的球狠狠砸回去。被殴打欺辱时,“朋友”会挡住她面前纵使再可怕也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周溪时知道的,这些事情她自己也能做。可她是如此的懦弱无能、胆小如鼠,所以只能可怜又可悲寄托缥缈的梦境与幻想,捏造一个为她而来的朋友。
耳边的嬉笑嘲讽声越来越响,控制周溪时手脚的力道越来越大,朝她过来的血腥兔子越来越近。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化作残酷的地狱,唯一出逃的大门紧紧闭合。
周溪时看向那道门,梦境继续蔓延。
正如同她面对数次欺凌时的哀求一般,她的心里在做着不切实际的期待。
一个人就好。
我想要一个朋友。
一个为我而来,永远站在我身边的朋友。
为我冲破那道门,带我离开。
“她盯着门看什么?事到如今她该不会以为还有谁能来帮她吧?陈流早喊了人把这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刺耳的嘲弄声传来。
看戏的人毫不遮掩笑意。
“听说是她自己傻愣愣地把管家支走,刚刚好不容易打来的电话也是她自己让人别来,现在又在做什么梦呢?活该啊,要不然怎么会一直被欺负呢?”
周溪时听得很清楚。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等待有人从天而降来拯救自己,这种事情只是个荒谬的幻想罢了。
她的人生如此可悲,有谁会愿意来呢?
她知道的,不会有人来的。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宴会厅三米高的厚重大门被巨大的冲击力破开!仿佛一声炸雷响彻天际,惊魂动魄!!
所有人惊恐扭头——
高高的阶梯上,刺眼的逆光处,门框下一左一右地站着两个同步收脚的人。
周溪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
外面磅礴的雨水完全浸湿了两人的衣服。宽大的运动服外套此刻紧紧地贴合在那消瘦的身躯上。她站立着,背后的光尽情地勾勒出她不同往常的挺拔身姿。身边的少年和她一同静立。
周溪时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颤抖的嘴唇一张一合,从喉咙里挤出字来。
“为,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来?
我明明结束了订单,我明明说了不要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色的帽檐下,暗红色的眼眸倒映着宴会厅的一切,她的瞳孔猛然缩紧。
高高的逆光处,绯色大声道。
“周溪时,所谓的朋友啊,是不请自来的!”
周溪时耳边突然轰隆作响,仿佛海啸席卷而来,深不见底的海底被绞天翻地覆。
绯色从台阶而下,坚定的朝她疾步走来。
被撕裂的深海一点点的透进光芒。
周溪时痴呆的望着那张不同于往日漠然的面孔。帽檐下,绯色眼眸冰寒刺骨,清晰的倒映着周溪时被毫无尊严挟持的模样。
滔天的怒意迸发出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绯……”周溪时才张口。
绯色突然暴起,一拳猛地砸向陈流的脸!!
“??的,我?你??!!”
极度愤怒的拳头掀翻了陈流,他失去控制的撞上后面的餐桌,手中抓的兔子飞了出去。酒杯、餐盘噼里叭啦的碎了一地,劈头盖脸的砸在陈流的头上。
夏泽辰与绯色同步行动,同样愤怒的拳头砸在牵制着周溪时的人身上。与绯色如出一辙的快速身手没给对方反击机会,几个动作就将几人撩到在地上。
动作间,夏泽辰忍不住小声感叹:“绯色,原来你还会说脏话。”
周溪时听不见其他声音,呆呆地看着来到她面前的绯色。
渐渐地,她发现她开始看不见画面了,因为视线不断地在模糊。
但她还是辨认出了绯色的神色,她紧紧地盯着自己,用一种极为心疼的目光。
绯色走近了一步,伸手,大力地抱住了周溪时。
非常用力的拥抱!
周溪时微张着嘴说不出话。
她只能听见抱着她的绯色的声音。
“别怕,周溪时。我们来了。”
耀眼的光芒穿透了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