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觉得时机到了。如今边关已定,两国不再有纷扰,大家也可以静下心来追求自己想要的。”
“书可以启智,书可以明理,书可以医愚。大家都是饱读诗书之人,所以读书的好处自不必由我多说。生而为人,本就是上天眷顾,臣认为应该人人都有机会去接触这些,不该被性别所捆缚。”
“张大人言之有理,很多人走过半生仍不知自己在苦苦追寻什么,尤其是女性,闺阁中虽也会学习些琴棋书画,但家中教习大多以为了她们未来嫁人后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为目的。是以,学也都是为他人而学,并不是为自己。”
众人陷入沉思之中,似乎是言之有理。
翰林院修撰站出来说道:“从男耕女织时代起,男女便有自己的分工。古来男子养家糊口,女子操持内院,这样家宅才能稳定安宁。”
“谬论,女子就不能养家糊口了?男子操持内院家就会散?要我说女子本就外嫁亏欠自己父母,却要尽心尽力侍奉夫家公婆,这如何能平?”
“古来女子便崇尚三从四德......”
“所以,不合常理的一些规章制度就不能改了吗?
“正色端操,以事夫主,清静自守......这本就是女子该履行的。”
“何为本就该?”
......
自韩修撰站出来发声起,台下就各自为营争论开了,姜雪宁坐在台上也没着急制止,就静静地看着这些自诩为儒雅之士的官员们像斗鸡那样争的面红耳赤。
沈瑞雪早就坐不住了,后来头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已经被人抱下去休息了。
燕临崇尚用剑说话,此时听他们吵来吵去听的他已经想要打盹了。
张遮则看画风歪了就时不时插上几句,不停地引导他们去支持办女学,让他们意识到男女在各方面都应该平等。
一个时辰后,这场争论最后以一句:“难道各位大人家中就没有女儿吗?她们是否也渴望接受跟男子一样学习的机会?她们是否也甘愿成为无知的妇人?”
这句话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小官说的,本来他以为大家还要争论一会儿就大声了一些,这会突然鸦雀无声地让他有些尴尬地脸红了。
说到底他又没有孩子,更没有女儿,这一番话是有点站不住脚的。
姜雪宁也听到了此人所说,她将斜靠的身子端正了些,问道:“此言出自何人?”
大家纷纷往后看,一个长相不算出众,但挺白净的男子出列,战战兢兢地回道:“臣翰林院编修许墨白。”
“许墨白?今年新进的吗?”
“回娘娘,是的。臣是今年新上任的。”
“年纪轻轻,觉悟倒是挺高,哀家听你语气是支持哀家办女学咯?”姜雪宁十分威仪地看着他,也扫视了诸位,给了那些反对的人一些震慑。
“禀娘娘,确实如此。臣十分赞同张大人的话,如今战乱已平,我们要开始专注其他方面了,办女学虽然从未有之,但要革新就要尝试,无论结果如何,先试它一试,方向错了再调整。”
“更何况这个试错成本也不高,再说学习正道、大道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偏颇吧?”
“许编修,说的甚好。”姜雪宁赞许万分,“那此事便交由许编修操持,从选办学地址,宣传女学到教材的选定以及随后招生、入学等全部交由你负责。此事做好了,哀家可以给你升官。”以利诱之,不怕他不好好干。
从姜雪宁说话眉飞色舞的表情中大家都能看出,她是真的想搞,有些话方才一吐为快便是了,再阻拦只会惹一身腥。
众臣也是十分识趣去恭维着这个七品芝麻小官。
“臣定不负太后娘娘所望。”许墨白虔诚跪地,大胆一些,这泼天的富贵不就来了?
“嗯,你办学中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张大人帮助。”姜雪宁偏头望向张遮,“若许墨白因为办女学之事有所求,还希望张大人倾囊相助。”
张遮躬身:“臣自当尽心尽力。”
弯腰低头的瞬间,张遮脸上闪过一些笑,他朝娘娘迈出的第一步算是完成了。
“还有你们这些个肱骨之臣,莫要因着此事为难许墨白大人,你们要是故意为难他让他办不成女学,就是为难哀家,为难哀家的话......"姜雪宁没说有什么后果,但那些说过反对的大臣后颈仿佛都凉了一瞬。
“臣不敢。”那些人纷纷跪地,刚刚逞一时口快倒忘了,如今掌权的太后便是女子啊,真是失策。
男女平等,这个上次姜雪宁提出来的时候张遮就已经对她刮目相看,后来又提出婚姻自由,她说的,他本来觉得荒谬,但看着谢危、燕临一步步靠近她,他实在慌,偏偏他又学不来他们那些孟浪之举。
所以,只有让整个大燕都接受这个风气,那他也有底气站她身边,而且不会有人去诟病她。
只是封建传统思想已经桎梏男男女女许久,哪怕现在能说服大臣去推行婚姻自由的说法,大家也不一定能接受。
所以得从根源去解决,只有女子都接受同等的教育,有了自我,有了独立意识才能知道自己被禁锢了什么,才能去争取属于自己的权利。
但这不是朝夕可成的,许墨白,任重而道远啊!
至于张遮,走出第一步后,剩下的也有他自己的谋划,虽然有些急但是他必须要将自己的步子迈稳一些,这样娘娘才不会被他吓到,也会最大可能地接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