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马屁并不出彩,满怀心事的姬庆文自然也高兴不到哪里去,便道:“行了,我难得来一次,你也不请我进屋么?”
说了这么一大圈话,这位都头依旧不知道大富大贵、炙手可热的福禄伯爵爷,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造访自己这么个连品级都没有的顺天府的都头。
可姬爵爷摆明了要进屋来,这都头却又是万万不敢阻拦的,只得将姬庆文一行人让了进来,招呼正在吃饭的老婆、孩子出来迎接上官。
姬庆文在这处四合院里走了一圈,走马观花地看了看,便问道:“我问你,这处房产是你的住宅呢?还是新购的?哦,对了,说了这么一大圈话,我竟还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都头拱手道:“小人贱名石立德,原是京郊通州人士,来顺天府做都头才进的京,这处房产也是小人攒了好几年的银子买下的,前年才搬进来住……”
“好,我问你,你买这处房产花了多少钱?”姬庆文问道。
石立德眼珠一转,回答:“花了我五百两白银。”
其实这处房产毗邻刑部大牢,风水环境并不十分好,又在胡同小巷的深处,像这样的一座四合院,在京城里的价格并不算高,石立德几年前也就花了二百两银子左右。再加上这几年满洲鞑子闹得凶,京师不太平,许多富商都在出售房产搬回老家或者跑到江南去居住。
因此别说是石立德故意吹牛说出的“五百两”银子的房价了,就是开出原价“二百两”银子,也未必能够轻易出手。
不过这三五百两银子的差价,全不在姬庆文的视线范围之内,只冷冷说道:“你这厮倒会攒钱,顺天府的都头一个月才几两俸禄银?看你不到四十的模样,居然养活一家老小之余,还能攒起五百两银子来。”
石立德一听就慌了,忙道:“爵爷可别错怪了我,我这是把老家的房子给买了,这才攒的钱,可从来没拿过一两半钱的黑心银子啊。”话说完,已是满头大汗。
姬庆文笑道:“我是福禄伯,也是苏州织造提督,偏不是御史衙门吃饱了的御史言官
,管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告诉你,老子看中了你的房子了,今天就要买下来。你五百两银子买的,我不让你吃亏,加点价钱,八百两买下来,如何?”
石立德听了惊喜过望,半晌才道:“行,行。爵爷要买,小人哪敢说半个‘不’字?不过现在天色晚了,小人总要收拾收拾,明天才能搬家,给您老腾地方吧?”
“不,我今天就要你搬。你要是搬家不方便,没关系,我手下有几十号壮丁,一眨眼就给你家搬空了……”
“是,是。”石立德又道,“就是搬了家,小人又要寻新的去处,怕是有些麻烦。小人明天还要去顺天府站班呢,总不能今天在外头打地铺吧?”
姬庆文冷笑道:“哼,千难万难,也不就是难个钱么?这样,老子给你凑个整数,多给你二百两银子,这样一共是一千两白银,算是你这几天的安家费如何?哼,这二百两银子,足够你包个小客栈一两个月了,够了吧?”
“够,够,够!”石立德忙不迭地说道,“都说姬爵爷快人快语、出手大方,今天小人真的是见识过了。不过小人还有个问题……”
“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姬庆文道。
“这个……那个……小人想问的是,爵爷花这么大价钱买我的房子,是图个啥呢?”
姬庆文眼光一闪——他急急忙忙、不顾成本地收购这座四合院,当然是同还关在刑部大牢里的袁崇焕有关。可这件事情,是决不能向旁人提起的,因此他早已同足智多谋的李岩商量好了说辞和理由。
只听姬庆文不慌不忙地说道:“你小子管得倒宽。别说是你一个顺天府的都头了,就是你们顺天知府老爷来了,能管得着老子么?”
石立德知道姬庆文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又同朝廷里几个内阁大臣熟络得很,别说是顺天知府了,就是刑部尚书、大理寺丞也得让他三分。
因此面对姬庆文的质问,石立德搓着手陪笑道:“是小人失言了。爵爷知道,做都头的么,审人问人习惯了,不免多嘴一句半句的,爵爷不要放在心上。”
姬庆文却道:“没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告诉你吧,老子生意做得大,苏州到京城、京城到苏州,总不能每次都运几千斤、既万斤白银交割吧?因此我索性打算在京师里开个钱庄,看中了你这块地,便买了下来。怎么样?这个解释还算靠谱吧?”
石立德这个资深刑事侦缉人员,还真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职业病,又随口问道:“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吧?今天要买,今天就要我搬……”
“废话。皇上给我下了旨意,说是苏州织造衙门那边没人管可不行,要我三天之内离开京师,你说我能不急吗?”姬庆文谎话张口就来。
抬出皇帝老子,石立德这个也算是吃皇粮的都头顿时焉了,忙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层讲究啊,行行行,那是小人多嘴了。就请爵爷派人过来,帮小人一起搬家吧……”
姬庆文这次进京带来的矿工们,从来都是搬运矿石矿渣好像家常便饭一样的人,石立德这么些小小少少的家当哪经得住他们的搬运?不过须臾功夫,便将一座四合院搬了个空,姬庆文也随手将几张价值合计一千两的银票交接给了石立德,算是将这处房产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