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高迎秋,听秦萱儿问话,总是试探顾宝笙习惯的事儿,心思一下子便活泛开来。
她知道秦萱儿是要去和亲的,而秦萱儿和顾宝笙原本就轮廓相似,若是身份互换,在装扮和妆容上改上几分……也未必会有人认得出来啊!
秦萱儿自己自诩身份高贵,自然是不肯直说的。
这话,自然是要她来开口,高迎秋便又是盈盈一拜,诚恳道:“萱儿姑娘,眼下,迎秋觉得,有个极好的机会,可以让那顾宝笙付出代价!”
“哦,是什么?你说来听听?”
等高迎秋一说完,秦萱儿便皱眉道:“你说的这个的确是个好办法,可是……我虽心悦楚世子,到底楚世子眼下也和顾三姑娘郎情妾意。
我去拆散人家,也不大好吧?”
高迎秋笑道:“萱儿姑娘多虑了。
论身份地位,论才华美貌,天底下,哪里能找得到第二个比得过萱儿姑娘您的?
便是宫中的公主殿下,比起您来,那也是远远不及的。
再者,迎秋知道一个关于顾宝笙的秘密。
这个秘密有人得知,就算是顾宝笙想嫁,陛下也不会允许的。”
秦萱儿见她自信满满,也忍不住有了几分好奇。
“什么秘密?”
高迎秋娇媚一笑,红唇轻吐道:“顾宝笙——根本不能生!
可她……却骗楚世子说她身体无恙!”
秦萱儿一激动,手里的茶水都洒了出来。
*
白石院
小竹子带着顾宝笙慢吞吞的往侧门走。
走了一段儿,不见顾宝笙跟上来,小竹子回头笑道:“顾三姑娘可是累了?
来人,把轿子抬上来,让顾三姑娘进去坐着。”
话落,便有人抬了一顶石青色的轿子停在她的身旁。
不是请她坐进去,而是,周围一帮人眼神凶狠,逼着她进去。
少女眼波流转,清艳如画,她温声道:“宝笙不累,可以再走!无需乘轿。”
小竹子笑了笑:“顾三姑娘,可不巧,奴婢方才将这选的牌子搁在了从前的齐家,忘了拿过来了。
您知道的,齐家离这儿,这路可不短。
您若是不坐轿子,一会子或是累了,或是那乱臣贼子过来将您掳走了,这……奴婢可不好跟萧世子和楚世子交代呀!
咱们做奴婢的不容易,顾三姑娘一向心善,想来,也不会不体谅的,对吧?顾三姑娘?”
顾宝笙身旁只带了圆月和半夏两个丫鬟,而小竹子等人又并未察觉有高手的气息,因而,只当是楚洵和萧琛放心将人交给他了。
但顾宝笙知道,他方才的话,不是在恳求,而是以帝王贴身大总管的身份在命令她。
如果她不上那顶轿子,小竹子势必还有其他的后招等着她。
转头再见这白石院中,一个小小的太监,眼神都是狠厉无比。
顾宝笙一下反应过来了。
景仁帝的兵,是被困住了,可是景仁帝培养的杀手,却是在小竹子来云州的时候就一同送过来的。
虽然都是些名副其实的太监,但顾宝笙却猛然想起,从前她在书中曾读到过的一种诡异武功,恰是只有身为童子身的太监才能修炼的。
如今,见这方才还面庞白净,个个柔弱如女子的太监,陡然凶神恶煞,气息浑厚起来。
顾宝笙眼底划过一丝担忧。
她知道的,楚洵和萧琛派过来保护她的人不少,且个个都是高手,杀这群太监,不说易如反掌,但也并不会损兵折将就是了。
可若是杀了人之后呢?
景仁帝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一批太监高手,就这样全数折损在云州,连小竹子也死在云州。
景仁帝会如何想,如何做?
他不攻打云州,不处置楚洵、萧琛,缺的,恰好是一个借口。
如果这些人死在这里,这便给了景仁帝杀楚洵、杀萧琛一个最好的借口。
为了一个妖女,藐视帝王,滥杀无辜,已成疯魔。
这个理由,足够景仁帝下旨了。
或者再远一些,再让她死了,让楚洵和萧琛因此反目,那样一来,景仁帝更是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她知道楚洵和萧琛不笨,并不会这样轻而易举的就上了景仁帝的当。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楚洵视她如命,一朝成魔,她就算是佛,也无法化解他心中的戾气了。
顾宝笙想了一想,突然一笑道:“好,宝笙这便乘轿便是。”
说完,便让半夏圆月掀开轿帘,自己规规矩矩的坐了进去。
小竹子微微一诧,不过转念想到这姑娘素来还算是有个玲珑心的,这样懂事儿,也省的他在这儿跟人打杀起来。
不过……玲珑心也是白生了。
小竹子走在轿子一旁,有些惋惜——再聪明,终究也是红颜薄命!
只等这顾三姑娘说出顾崔两家证据的地儿来,世上哪里还有真正的顾宝笙?
有的,那也是秦萱儿装的冒牌货了!
顾宝笙坐在轿子中,双手叠放在膝盖之上,她不敢乱动,只四下查看起这轿子来,手轻轻往这轿子的座位一摸,竟有些中空的样子。
顾宝笙霎时就了然了。
正在此时,鼻尖传来一阵百合花的香味,让人忍不住的头晕目眩。
顾宝笙忙用自己袖子的香气掩盖住,又拿出一枚丹药放入口中,这才往后一倒,装作沉沉睡去的样子。
“噔”的一下,轿子停在一树蓝花楹下,一大丛开得正艳,粉红如霞的月季,用那浓密的枝叶,锦绣的花团那轿子挡住。
顾宝笙闭着眼看不到人,只觉得,身旁有小竹子冰片的香味传过来一阵,不知他按了轿子中的哪一处开关,她整个人都往底下沉了下去,仿佛被装进了一个大箱子里,头顶很快便有人盖住了一块新板。
轿子开始飞快往前行驶。
出萧山王府门的时候,顾宝笙还听见有人盘问,小竹子十分不悦回答的声音。
“齐府早已被抄家,现下是杂家和这群小奴婢住的地儿。
陛下让顾三姑娘选封号,杂家这不是来得急,忘了将那东西带上吗?”
“那顾三姑娘现在何处?”
“自然是在你们萧山王府了呀!”顾宝笙仿佛都能想象小竹子竖起兰花指指方向的模样。
“齐府是没根儿的奴婢们住的地方,哪有顾三姑娘这等身份贵重的人能去的道理?
你们若是不信,尽管去芷兰阁看看,那顾三姑娘正在那儿摘栀子花儿呢!”
顾宝笙心下有几分疑惑,但想到那个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秦萱儿,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
果不其然,等那门口护卫查看后,便是连声对小竹子道:“对不住了,公公,是小的们眼拙,这才以为轿子里有人。
还请公公快些去吧!小的们这就不耽搁公公了!”
小竹子趾高气昂的“哼”了一声,便朝抬轿子的小太监发脾气道:“还不快些赶路?
要是顾三姑娘等急了,楚世子殿下处置下来,是你我能担待得了的吗?”
那抬轿子的小太监似乎也是被这话一吓,连忙飞快的抬着轿子出了门。
等远远的离了萧山王府,小竹子这才轻叹一口气,“哎唷,这才叫什么‘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哟!果然是……红颜薄命啊!”
这楚世子有经世之才,龙凤之章,文韬武略样样齐全,要说,顾宝笙的容貌也是配得上的。
可惜啊,顾宝笙留着,实在太不能让陛下放心了。
她能左右楚洵对付太子秦池,还能让楚洵亲手“误杀”了萧德妃,那要是……顾宝笙对他景仁帝不满呢?
那岂不是就是要怂恿楚世子弑君造反了吗?
想到当初在花朝节抽的那一支签,“出入营谋大吉昌,似玉无瑕石裹藏;若得贵人来指引,斯时得宝喜风光。”。
恰是写隋炀帝“大看琼花”后,被人所杀一事。
小竹子叹了口气,也难怪陛下始终记在心里,瞧着这丫头的厉害模样,可不是有朝一日,那刀子得往他身上捅吗?
早晚这丫头都是要死的,早死,也早超生吧!
轿子座位底下,顾宝笙暗暗盘算着如何脱身。
景仁帝如今对她的态度,是势必要杀了,南齐她现在定然是不能再待,听楚洵说,西戎也有他和萧琛的势力,且根基不浅,而她这身份也处处受制于人,倒不如往西戎一去……
景仁帝是南齐帝王,若是到时候要对她一个西戎人下手,既没有正当的理由,又没有合适的方式,一朝计谋不成,反倒会让自己名声跌入谷底。
顾宝笙这样一想,便从手中的竹筒里放出一只小虫来,顺着那缝隙爬了出去。
派来保护顾宝笙的都是高手,虽是不起眼的小虫子,却也是一下子就看到了。
云州城内,道旁都种了花草树木,池塘青草更是常见,初夏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一阵风过,官道的黄沙有些漫漫迷人眼睛。
荷花的清香飘散开来,顺着帘子飘进轿子,小竹子扭了扭屁股,突然道了一声“停”。
“公公,怎么了?”
“杂家要出恭!你们把轿子停到那边儿去,等杂家片刻!”
几人忙将轿子挪到了一株大柳树下,柳树临近池塘,正是行了许多路,天热口渴没水喝的时候,几人都道这云州城山清水秀,这水又干净,必定是无毒的,胆子大的便先喝了一口,大赞一声“甜”。
那几人便也跟着品尝起来。
“六子,你们咋还不过来?”
被叫六子的人有些担忧,“哥,这不好吧,义父可是要咱们好生看着,不许乱走呢!”
“呵!现在这街上都没有人,路上也没有人跟过来,她还能一个人从轿子里出来不成?
就算出来,这四面都是水,她往哪儿逃啊?你就过来吧!”
说着,那高个儿的太监便把人拽过来,一行人痛痛快快的饮起清水休息起来。
他们不曾注意,在他们放心大胆喝水,却时不时往顾宝笙这边看来的时候,眼睛里看到的是一片虚幻之景,并非是实物。
顾宝笙从轿子底下钻出来,见四周没有路,唯有水路通向宁心寺,离此处最远,而这池塘并没有一艘船,她对众人使了个眼色,锦衣卫中的一名功夫最高的女暗卫青葵,便登时让其余人离顾宝笙远远的,她带着顾宝笙往宁心寺先游了过去。
为保顾宝笙衣裳湿了的样子不被人看到,青葵带着顾宝笙一出水,便一路轻功飞到了宁心寺庙,将外衣脱下扔进火盆里烧掉后,而后,又将两人的贴身衣物烘干。
正要走之时,那厢房中的床底下,登时有一只纤细的手将顾宝笙的脚抓住了,“救……救我!”
青葵将那人拖出来一看,俨然是个容颜如玉的小姑娘,虽不及顾宝笙绝色倾城,却自有一股人淡如菊的气质。
青葵刚要审她,忽听有人闯入,又连忙将那小姑娘塞到床底下。
可那小姑娘,却用力将那玉佩扔了出来。
青葵想捡起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大门一开,一个俊眉修目的青年男子便焦急的走进来。
武功上乘,容貌出挑,有皇家贵重之气。
青葵一惊,那男子早已将玉佩捡起来,对顾宝笙愧疚万分道:“对不起,妹妹,是哥哥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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