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虽然出身不高,是继室之女,可是该学的诗书礼仪,妾身从来都是没有落下过一样的。
妾身就算再不懂规矩,再不懂分寸,也不可能当着王妃的面儿上,却打那孩子啊!
这不是明摆着给侯爷您添乱的事儿吗?”
她知道男子都喜欢善良如玉,温柔如水的女子,便是她要处置有些姿色的丫鬟,那肯定也是背地里做这样的事情啊,绝不会放到明面儿上来。
以前是她用这样的招数对付清河郡主,现在,却是那个死丫头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她活了这么多年,竟然栽到一个小丫头手里,李氏这回是真觉得气死了,也冤死了!
“老爷!”李氏神神秘秘,一脸严肃道:“妾身觉得,那丫头实在邪门儿得很,八成是会什么妖术毒术。
这回咱们过去吃了亏,多半也是那丫头搞得鬼。您想想,王妃这才跟她相处多长时间啊,这都知道她不是亲生女儿了,可护犊子起来,比亲生的还亲,若是咱们讨回来,她不听咱们的话,就跟以前嘉慧郡主那样,把咱们当做杀母仇人。
现在即便是她肯跟咱们回来,那也是没好处的啊。”
宣平侯抚着胡须,沉吟不语。
他今日想将那少女接回府,一则是他自己收到了消息,二则,还有正德帝暗中所下的命令。
他存的私心也很简单,将假的北堂笙送到宫中,将真的北堂笙留在夏侯府,为他夏侯全所用,只想让正德帝以为北堂笙没有圣女奇异的血脉。
之前只将那少女当做年少无知,好哄好骗的孩子,不曾想,内里心思剔透玲珑至此,反倒扮猪吃老虎,将了他们一军。
李氏虽然今日办砸了事,但说的也不无道理。
宣平侯想了一想,便沉声道:“你这便亲自给皇后娘娘写信吧……此女……暂且收到宫中去。”
李氏一听,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来,忙道:“是是是,妾身这便去给皇后娘娘写信去!”
*
凤藻宫
廊下山茶,花开正艳,月色皎洁,淡洒清辉,衬得那花朵上的露珠颗颗晶莹剔透,恍若水晶宝石。
静娴皇后站在廊下,慢慢的逗弄着鸟儿。
她深居宫中,便是睡觉,也是冷冰冰的一张床,冷冰冰的一座宫,闲来无事,倒是颇喜欢养些鸟儿。
“这只画眉以后莫要跟那八哥儿放在一处,瞧瞧这跟着学了,叫的声儿,声嘶力竭跟要上刑场似的,本宫又不吃了它!”
底下人浑身一抖,忙应声道:“是,奴婢下次一定不会犯错了。”
静娴皇后笑了一笑,没说什么,只是转头便抚了抚头上的九尾凤钗。
手下的两个宫女一见,忙将那小宫女的嘴堵上了,把人拖下去了。
“此事都是奴婢做的不妥,奴婢这几日一定好生找找那会养鸟儿的人,定然不会像这死丫头一样乱来了。”
静娴皇后揉了揉眉心,美艳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可惜,“世上如苟嬷嬷一般会照顾鸟儿的人何其少?她这一去,这宫里会的,怕是也没有几个。”
底下的贴身宫女山竹,脑子一转,便道:“娘娘,这宫中无高手,可民间有啊。不如奴婢派几个探子,到那花鸟虫鱼的时常里走上一遭。
找个技术高明,又身家清白的人进来帮您养着。拿捏着他的家人,不怕他不好好儿做事儿!”
“也算是个好主意。”静娴皇后勾唇一笑,“那你便仔细下去找着,找到了高手,你自有重赏!”
山竹忙笑着应是,陪着静娴皇后进入了暖洋洋的宫殿中。
刚一走进屋中,便见雪莲匆匆忙忙的进来行礼,静娴皇后摆了摆手,大门便登时紧闭。
“说吧,侯府有何要事?”静娴皇后一面坐在妆奁前,任由山竹给她取下发钗,散下发髻,一面听着雪莲回禀的消息。
雪莲将今日宣平侯同李氏去靖南王府的事情说了一通,又将西戎圣女多半是北堂笙的事情说了一遍。
昏黄铜镜中,静娴皇后那张妖娆妩媚的脸,登时阴阴沉沉的笑了起来。
“圣女啊?圣女好啊,这样好的命格,陛下一定会很喜欢的。可打听到,那睿王同楚世子和王大人从宫里出去了吗?陛下赐婚楚世子和那女子的事儿,又可定下了?”
“奴婢正要回皇后娘娘您呢。”雪莲低眉顺眼,一丝不乱的回道:“伺候的小太监说,陛下虽是同意了,可是,却似乎不大高兴呢。
等睿王殿下和楚世子殿下一走,最喜欢的茶水一口没喝,全部扔在了地上。”
静娴皇后笑了一笑,媚色生香,她雪白的手指,慢慢的拨弄着自己的头发,“你方才既然说那女子是美人,陛下哪里有不动心的呢?
咱们陛下啊,那是最喜欢收罗美人的,你又不是不知?三日后,宴请南齐使臣的宫宴,该如何布置,不必本宫再多说了吧。”
雪莲立马笑着点头连连应下。
静娴皇后抚着眉心的那一抹嫣红精致的梨花妆,红唇微微勾了起来。
为他生下了女儿又怎么样,女儿还不是要任由她处置践踏!
*
御书房,正德帝着实气得不轻,他方才摔了一杯茶。
虽是等睿王和楚洵走后才摔得,却恐睿王和楚洵心存防备,因而眼下虽是怒气冲天,却也不敢做得太过明显,只敢将那宣纸一道道的撕成碎片,扔在火盆啊。
他啊,也唯恐这御书房的瓷器换下的太多,让人怀疑他是小肚鸡肠的皇帝。
至于为何生气,还要从之前那前来御书房说事儿的三人说起。
正德帝年轻时一直沉溺美人美酒,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偏生一脸蜡黄,眼底乌青,浑身无甚力气,已然是身子都早被掏空了的样子。
宫里宫外都在传他有什么不治之症,譬如花柳病,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花柳病是没有,但他用在女人身上的心思力气,却着实没有年轻时候那般血气方刚了。
眼见自己老态已显,睿王却是依旧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正德帝怎能不气?
再一听说,睿王还同嘉慧郡主生了个女儿,还认了回来,正德帝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又听说,睿王那女儿生得貌若天仙,可是却因南齐和亲的秦萱儿已经跟八皇子北堂竟有了首尾,珠胎暗结,南齐为了赔罪,要将那如花似玉的姑娘娶回去,正德帝简直要恨到骨子里了。
楚洵什么身份?在南齐位高权重。
睿王什么身份?在西戎半壁江山。
这两人若是成了翁婿,那还不把他这个皇帝拉下马去?
正德帝那是一万个不肯答应的。
“贤侄啊。”正德帝一脸亲热的看向楚洵道:“朕素来听闻你是不近女色之人,更是恨极女子矫揉造作,搔首弄姿。
便是先前在你亲生父亲府上的丫鬟都是杀了一片的。朕这侄女儿才回来,还未与朕这弟弟欢聚一堂,朕这弟弟还未享天伦之乐。
你若是这一来便将人带走,一则,朕同小弟都十分不舍,二则,你既从小不喜女子近身,又何必为了那萱儿公主和老八的事情委屈自己呢?”
正德帝一副我很懂你,我很体谅你的样子道:“朕是个开明之人。这事儿不会怪你们南齐的。贤侄,你若不想娶,朕绝不会勉强你,也希望你切莫为了两国友好,勉强你自己!”
楚洵神色冷冷,淡淡的瞧了睿王一眼,像是在说,看吧,岳父大人,盯着笙笙的人可不少,他还必须得将人娶回南齐呢。
睿王转头翻了个白眼。
就听楚洵不紧不慢道:“陛下如此替楚洵考虑周全,实在令人感动。”
正德帝一笑,“朕是长辈,自然疼惜小辈的。”
“只是陛下。”楚洵继续道:“楚洵不近女色,是因不喜那些女子。
睿王殿下的女儿北堂笙,楚洵——爱如性命。
无论是因国之缘,还是因家之故,楚洵娶笙笙,心甘情愿,绝无勉强委屈之意!
还请陛下成全!”
正德帝肥胖的脸上,肥肉都在轻轻颤抖。
呵,你是不勉强,不委屈,可他这个皇帝觉得委屈,觉得勉强啊!
他,一点儿都不想把人嫁出去!
“睿皇弟。”正德帝笑道:“这孩子叫笙笙是吧?
你看看,笙笙才回西戎,朕原本也想让她在你身边儿多留几年,日后挑选夫婿了,这西戎王孙公子都任由她挑选,让她未来夫君也能入赘到睿王府,可这……
唉,这楚世子一请圣旨,朕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你看?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正德帝一双浑浊的眼睛仔细盯着睿王,想等他说出个“不”字来。
这皇弟十分护短,女儿才将将回到京城,他就不信这皇弟能狠得下心来把人送走。
睿王眉头一皱,说实话,他是不想把女儿嫁给楚洵的。
庄亲王府乱成一团糟,而且儿子萧琛之前还送了秘信过来,告过这小子一状的。
未经他们北堂家的人允许,便抱了小女儿,亲了小女儿,甚至萧琛那个哥哥都不知道楚洵对顾宝笙从前是不是做过更禽兽的事情。
这样的狼崽子放在女儿身边,睿王是十分担心女儿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下一根的。
可偏偏,那正德帝的目光太过灼热期盼。
他这会儿拒绝了楚洵娶小女儿,便是给正德帝多了一个赐婚到其他人家的机会理由。
反正,他的女儿还没有及笄,暂且答应下来,以后不满意了,夫婿也可以另外换一个,换成他和儿子女儿都满意的人嘛。
再说了,他北堂睿的女儿,还怕找不到女婿吗?
勉强的,暂时的答应下来吧。
因而,睿王皱眉想了一想便拱手道:“皇兄,虽然臣弟也很想留女儿几年,只是她不久便要及笄。
一则,留成了老姑娘,臣弟怕对不起嘉慧在天之灵,也对不起这乖巧女儿;二则,方才楚世子在靖南王府救了臣弟小女一命,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了肌肤之亲。
若是……若是臣弟不允许楚世子求亲,这要那些大臣们如何看待臣,看待臣弟小女呢?
楚世子龙凤之章,无论西戎南齐都是东床俊彦,臣弟觉得,他与小女十分相配。
也斗胆请皇兄下旨赐婚。
这也不失为我西戎南齐交好一桩大事啊!
皇兄,您素来爱惜小辈,想来,也觉得这门亲事十分合适,是吧皇兄?”
十分合适?正德帝这会腮帮子都笑僵了,根本一点儿不想再笑!
他觉得是哪儿哪儿不合适,十分不合适!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正德帝还没那么傻,傻到把自己的两个劲敌弄成亲家!
这不是给自己没事儿找事儿吗?
可偏偏,一个个的比他还要讲道理。
楚洵说爱北堂笙如性命,睿王说楚洵是救命恩人,这俩小辈还当众有肌肤之亲,他正德帝就算再不想答应,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棒打鸳鸯啊!
因而,僵持到最后的结果,还是正德帝妥协了。
“好好好。”正德帝皮笑肉不笑道:“楚世子人中龙凤,堪为乘龙快婿。
不过,今日萱儿公主同老八才回府,朕便下旨赐下两道婚事,未免太过仓促,惹人怀疑了。
倒不如三日后宫宴之上,让皇后搭个桥,再提赐婚一事,你看如何?”
宫宴上时常有宫妃宫嫔跟皇帝一起演戏,给晚辈赏赐婚事,这在各国皇室都是十分寻常的事情。
睿王和楚洵知道,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正德帝这头肥猪,自然也是。
当下两人都点头同意下来。
等那翁婿两人当着自己的面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唠嗑”许久,这才放过景仁帝,带着京兆尹王用一同走了。
大门一关,“哗啦”一声碎响,那茶杯碎瓷片便七零八落铺了一地。
“赐婚?呵呵赐婚?”正德帝一脸阴冷,眼底尽是阴暗算计。
嘉慧郡主生的那般倾国倾城,他虽在宫,但身为皇帝,这些日子,那靖南王府的女儿仙姿玉色更胜嘉慧郡主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靖南王身份特殊,他不能动他的女儿,也只是想了一想罢了。
可这北堂笙却是不同!
她是嘉慧郡主同睿王的女儿!
当年,若不是因故被打断,那嘉慧郡主早已经是他的人了,还跟睿王有什么关系!
只是那女子刚烈非常,明知当时睿王可能在战场上不能归来,却依旧不愿从了自己,用那银簪比在自己脖子上,威胁他,再进一步,便要自行了断。
他恨啊!
恨那女子有眼无珠,宁愿等一个死人,也不愿意当皇后!
更恨睿王,从小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有父皇亲自教导文武骑射,有父皇亲自教导书画琴棋,就连妻子,也是千挑万选,从小就给那睿王定下的。
可他呢,身为皇长子,却因是洗衣女生下的儿子,从小便受尽冷落,尝遍世态炎凉!
好在,老天爷也算公平,让睿王年轻时享受了那么多,可也让他后来屡遭挫败,让他正德帝年幼时吃苦许多,却也让他现在宝座在手。
他这辈子问鼎九五之尊,拥有了享受不尽的美酒佳肴,天香国色,只是人间总有美中不足。
他此生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得到嘉慧郡主,享受那个美人,让她当自己的女人,当自己的皇后。
原本以为睿王也没有同她欢好,正德帝心里尚算平衡。
可既然现在知道了那嘉慧郡主竟然早把身子给了睿王,连女儿都生了下来,正德帝的心一下子便难受极了,也不甘极了。
“小德子。”正德帝缓缓开口了:“三日后的宫宴,一定要让皇后好好儿招待朕那侄女儿,她才回宫,胆子小,千万要将路给她带好了,明白么?”
他得不到嘉慧,又比不过睿王么?
呵呵,那他们的女儿,总是要归他所有的!
小德子连连应是,只是背脊却是陡然一凉。
西戎宫中的腌臜事,不是这一星半点儿,染指臣子妻,玷污亲生女,正德帝也不是做了这一回了。
看样子,陛下这是要收用……
小德子微微抬头,瞧了一眼正德帝,见他满面春风,精神抖擞,心一下子颤了起来。
宫宴,不太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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