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洵敛眉一瞬,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姑娘,静静等着她说话。
先前怀疑顾宝笙是西戎探子之时,他便查过她的所有。
幼时的顾宝笙对秦池是兄妹之情,可对杜少擎却不然。
真正的顾宝笙同杜少擎才是实实在在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虽不想她见杜少擎,却也知道,有的事,如果他的笙笙不当面与杜少擎说清楚,那人总有执念的。
不出他所料,顾宝笙沉思片刻,便抬起明亮水润的眸看向他,轻声道:“楚洵,我想亲自与他说清楚。”
告诉杜少擎,他心疼爱护的那个顾宝笙,执着追寻的那个顾宝笙,很早之前就换了芯子,再不是从前那个顾宝笙了。
再多执念追寻,也是苦求无果。
若是可以,她打从心眼里希望他放下一切,忘记一切。
楚洵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温声道:“好,都听你的。”
因着方才从宫中出来的官员不少,楚洵担心有人会刻意散布对顾宝笙不利的流言,便让凛四将马车赶到了毗邻东风楼的柳月湖旁。
柳月湖,因岸边有柳,湖中有月,柳月相映成趣而得名。
秋日肃杀,柳枝枯黄,岸边尽是萧瑟寂寥。
冰凉澄澈的湖水时不时随风裹住岸边垂下的枯枝,一同卷入湖底。
天气寒凉,岸边略湿,待凛四将那一片铺上了些许柔软的干草后,楚洵这才抱着顾宝笙下了马车。
杜少擎一身墨绿色长袍的站在一株枯柳下,身姿颀长寂寥,待看到这亲密的一幕,眼神不由更为落寞黯淡。
楚洵牵着顾宝笙的手走到他面前,眉目清冷,淡淡道:“笙笙有话要跟你说清楚。一炷香的时间,你若有旁的心思,我必不放过你。”
顾宝笙微微蹙眉,捏了捏楚洵的手,暗示他少说几句。
她不是什么善人,却也知道,她占了顾宝笙的身子,总不能伤害真心对从前那个顾宝笙好的人。
但出乎意料的,杜少擎目光在她和楚洵两人相牵的手上落了一瞬,便缓缓道:“若我有,而笙笙也有呢?”
“咔嚓”的一声,杜少擎身后那株两人合抱的高大柳树便从中折断,而后……“砰”的沉闷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
楚洵将顾宝笙的纤细腰肢一揽,冷声道:“若你有心思,那便有如此树。”
顿了片刻,楚洵看了眼杜少擎,便直接捧住顾宝笙的脸,低头吻住她的唇。
不用楚洵再说只字片语,楚洵的温柔体贴,少女的温顺静美,一切情投意合都在这绵绵不绝,缓缓流淌的情意之中。
杜少擎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将钉在两人身上的目光挪开。
好在,楚洵也并不想让他看到顾宝笙脸红娇美的样子,亲了一小会儿,便将她松开。
“一炷香后,我便过来。”楚洵在顾宝笙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便见顾宝笙背着杜少擎掐了把楚洵的腰,催他快走。
楚洵分明就是故意的,没看到杜少擎脸都白了吗?
楚洵松开她的手,又传音入密警告了杜少擎几句,这才不疾不徐的走远了。
微风徐徐,吹得顾宝笙流苏髻垂下的青丝飘到脸颊边,少女挽了挽头发,唇红齿白,发如鸦羽,明眸皓齿,一如初见。
杜少擎硬朗俊美的面容上不由流露出一丝痛苦来,若是……若是他早一步回来,让杜皇后赐婚……
或许楚洵便不会捷足先登,事情也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可惜光阴已逝,事无如果,唯有竭力挽回,试看能否弥补错过。
顾宝笙心思玲珑,目光敏锐,察觉到杜少擎方才黯淡下去的目光忽然灼热起来。
她弯腰诚恳行了一礼,轻轻开口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顾明远的女儿顾宝笙。”
所以那样浓烈的爱意,她不会接受,也不该属于她所有。
年轻男子生得龙章凤姿,高大俊美,他低头看她时,仿佛眼有泪光。
“我知道。”杜少擎缓缓开口,嘴角苦涩:“很早就知道了。”
少女微讶,便听杜少擎眸光似是怀念,似是宠溺道:“她喜牛乳茯苓糕,你喜桂花栗粉糕,她喜大红袍,你喜雨前茶。她爱穿红衣,你却喜白。”
杜少擎停下来,笑看顾宝笙一眼,尤其,“她怕黑,还爱哭……”
而顾宝笙,胆大包天,龙潭虎穴中来来去去,仍旧平安无事。
顾宝笙听到此处,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只轻声安慰道:“若她在天有灵,知晓你的心意,定然也会感动不已。
杜世子,对不起。”
真正的顾宝笙虽然不是因为她而死,可终究,现在变成顾宝笙的人是她。
杜少擎收回悠远怀念的目光,喃喃道:“真会感动不已吗?”
顾宝笙点了点头。
却见杜少擎眸光落在她身上,眸中的炙热的爱恋比先前更甚。
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目光一震,朝后小退几步,“杜世子,我不是……”
“笙笙。”杜少擎打断她的话,声音很轻很轻道:“你可知道,她就是你,你就是她啊。”
顾宝笙愣了片刻,“杜世子,你……”
杜少擎低头苦笑一下,复又抬头认真道:“笙笙,我这次归来,便是要娶你为妻。
无论你信是不信方才的话,我都要说。
你跟楚洵……并不会美满顺遂一生,他非你良人,你非他所爱,若在一起,你会伤的体无完肤。”
“杜世子。”
顾宝笙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脑中不断的思索杜少擎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是顾眠笙,同顾宝笙只是都姓顾罢了,一人年十四,一人年十六,不同的人,不同的魂,一在南齐,一在西戎,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
杜少擎知她聪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眸光定定的看着她道:“笙笙,我……”
话还未说完,一道劲风便打了过来。
杜少擎再抬眼看时,那眉目如画,身子纤细的少女已然被楚洵严严实实的抱在了怀中。
而他,若非因为动作快,已如同岸边那一排枯柳一样,拦腰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