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伯神色一变。
楚洵和顾宝笙没有中毒,顾延琛没有出征,而北堂离……也没有跟胡多问在一起?!
锦衣卫与黑铁骑,还有萧家军、周家军……他岂非是回天乏力?!
瞧见那一身红衣,国色天香,媚色天成的女子,安平伯下意识的喃喃道了个名字,“灼华……”
北堂离妩媚潋滟的眸中闪过一丝杀气,眉宇间虽笼着淡淡的妩媚春色,但面容冷淡得像这冬日的冰雪,沉静漠然。
“你不配叫她的名字!”
安平伯回过神来,伸手指着自己,着急的大声道:“阿离!阿离!我是你的父亲啊!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你难道宁愿帮着萧山王那个老贼,也不愿意帮你的亲生父亲,甚至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杀吗?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你愿意嫁给延琛,父皇一登基你便是公主,他便是驸马,哪里不好?”
北堂离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容貌愈发明艳动人。
“父亲?你怎么有脸说出口啊!哦,也是,你这样没皮没脸,杀妻求将,甚至杀子的人,有什么做不出来?
我娘亲早死了,受尽了辛酸,吃尽了苦头。她临死前,再三嘱咐我,这辈子……不要认什么所谓的父亲。
所以……我这辈子,只有母亲,没有父亲!安平伯……你受死吧!”
话落,北堂离手中的薄如蝉翼的金叶子便飞向了安平伯,迅猛如潮,来势汹汹,仿佛千万金叶朝安平伯袭来。
安平伯神色焦急,手往苟博和薛慕棠那儿一抓,便想抓两个替死羔羊。
但薛慕棠的动作比他更快,许是知道苟博跪久了腿麻乏力,薛慕棠将苟博的腰一抱,便立马离地三尺,朝廊檐下奔去。
安平伯再试图去抓住身后的周家军,用旁人的血肉身躯做挡箭牌时,已然来不及。
“咔嚓,咔嚓,咔嚓……”
安平伯的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关闭的宫门上,高高挂在半空之中,金叶子撕扯着他的皮肉。
眼见大势已去,北堂离杀意十足,安平伯不怒反笑。
“哈哈哈。杀我?”安平伯将脖子往左一偏,冷笑道:“你杀啊!你今日弑父,你以为你在南齐还有什么好名声?这些百姓不会用唾沫把你淹死吗?
你不愿意认我,博哥儿也不愿意认我,你们都恨我,那又如何?
这辈子我都是你们的父亲,你们骨子里流着我的血,注定要做我安平伯的儿女!你们这么恨我,那你们杀了你们自己,别要这让你们觉得肮脏嫌弃的血啊!”
北堂离脑中倏然闪过许多她母亲临死前的画面,摇摇欲坠的木屋,满地嫣红的血液,形如枯槁的母亲……
她手中捏着的金叶子,缓缓抬了起来,指向的方向,正是安平伯。
弑父的名声,背上,也无妨!
“阿离!”顾延琛伸手按住她的金叶子,朝她摇了摇头。
“你身子还虚弱着,莫要再动用内力了。弑父的事,我替你做。你厌的人,我为你杀。”
“阿琛……”
北堂离还未来得及阻止,顾延琛手中便散开一片飞刀朝安平伯飞去,刀尖紫光微闪,仿佛一阵疾风。
众人还未看清,“咔嚓咔嚓……”
安平伯的四肢还悬在门上,然而一张脸早已青紫发黑,偏偏又没有断气,只是痛苦的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费力的想要求救。
北堂离嘲讽的朝他一笑,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给顾延琛仔细轻柔的擦起手来。
杀安平伯这种人,当真是脏手啊……
一旁被薛慕棠扶住腰的苟博忽然心口一痛,朝薛慕棠重重倒了下去。
“小傻子!小傻子!”
薛慕棠惊呼着将苟博扶着,让他慢慢的平躺在地上。
楚洵带来的鬼医立马三指一触,为苟博诊起脉来。
“鬼医,小傻子怎么样啊?!他有没有大事啊?!”薛慕棠几乎是要急哭了。
顾宝笙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道:“鬼医医术高明,不会有大碍的。先让鬼医诊脉吧。”
薛慕棠点了点头,不敢再打扰鬼医诊脉,只双手紧紧的握着苟博的手不敢松开。
“苟博中了绝情散,虽然他自己逼出来一些毒,可到底毒素未清……”鬼医说到此处,不禁摇了摇头。
“那可有法子治他?”
“这个……有是有,不过艰难些,且一着不慎,或许,他就要成真的傻子了。”
“他若真成傻子,我也陪他一辈子。”薛慕棠抓着苟博的手,眼泪不争气的滚落下来。
鬼医叹了口气,“不会有大碍的,先送到屋子里去,我给他扎两针。”
萧元帝朝小松子点点头,一行小太监便要过来将苟博抬走。
“不用了陛下。”薛慕棠哽咽道:“我来抱他吧。”
她怕旁人没个轻重,反倒伤了苟博。
萧元帝点了点头,便见薛慕棠将苟博直接打横抱起,跟着鬼医飞奔离去。
一众哆哆嗦嗦的大臣瞧见黑铁骑、锦衣卫、萧家军、周家军俱是一家,这会儿心里才安定下来。
不约而同地朝萧元帝跪拜下去,朗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大臣,今儿朕也乏了,你们也累了,都回去吧!”
“谢万岁!”
小松子不用萧元帝提醒,便忙吩咐小太监送这些大臣出宫门,又让人守着还挂在宫门上,吊着一口气没死却痛苦万分的安平伯。
顾延琛见北堂离面色苍白,身子虚弱,想到前几日自己也着实对她太过分了些,心中是又疼又悔。
怕北堂离瞧见那安平伯恶心的死状,顾延琛便揽着北堂离的腰肢与萧元帝告退。
“陛下,阿离身子不适,微臣先陪阿离回去歇息一会儿。”
北堂离在萧元帝和萧琛面前要守君臣之礼,然而萧元帝却是把她当成大半个亲闺女来看的。
见北堂离如此虚弱,心里也有些心疼。
“小松子你去库房收点儿好东西,亲自送到镇国公府上。”顿了顿,萧元帝又眼带警告的看了眼顾延琛,“仔细照顾着阿离,再让朕瞧见阿离委屈了,休怪朕不客气!”
这是打量着他不知道顾延琛借机欺负阿离的事儿,可以为所欲为呢!
倒不是他这个义父不开明,可,在西戎之时,阿离为救他的女儿笙笙,被欺负,那是迫不得已。
可回到南齐还这么着血气方刚,热衷房事的,若是有孕,岂不是要坏了阿离的名声?
顾延琛郑重的点头承诺道:“陛下放心,微臣知道分寸!”
说着,顾延琛朝顾宝笙和楚洵点头打了个招呼,便直接打横抱起北堂离就往外走。
顾宝笙瞧见哥哥着急担心的模样,不由轻笑。
她刚刚看到了,哥哥说话的时候,阿离姐姐拧他的腰了,哥哥抱着阿离姐姐走的时候,阿离姐姐还骂他了——“你知道分寸个屁”。
不过她哥哥,似乎的确不大知道分寸。
瞧那阿离姐姐眼底的黛青便可见一斑。
顾宝笙原本还在微笑着看哥哥和嫂嫂打情骂俏,但转头,萧元帝便教训起楚洵和自己来了。
“还没有成亲,广平王府那么大,住不下一个你?成日成夜的往公主府跑,你眼里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楚洵垂眸,像是给先生背书的才子,胸有乾坤,恭敬有加的回道:“正是因为心有陛下和公主,怕公主危险,是以常伴左右保护。”
萧元帝瞪他,“你还有理了?”
偷香窃玉,拐他家的宝贝!哼,采花贼还有理了?
“微臣,只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
萧元帝哼了一声,只道:“再有你逾越规矩的地方,你等着朕打你板子吧!”
楚洵淡笑道:“微臣多谢陛下。”
萧元帝摇了摇头,转头问起,“安平伯府和周府,你可派锦衣卫去了?”
“陛下放心。”提起这两府来,楚洵眸光倏然一冷,“一个都逃不了。”
*
安平伯府
府内尚未听到安平伯起兵造反成功的喜讯,却早已一片喜气洋洋,开始张灯结彩,挂起红灯笼与红丝带来。
沈书娆在屋内换了一早上的衣裙,从石青色换到石榴红,又从樱草色换到湘妃色。
满满的一箱子衣裳,几乎试了个遍。
待看到那一抹梨花白,沈书娆清雅的面容才露出一抹笑容来,左手指着那裙子道:“就它吧!”
红玉闻言,将衣裳拿过来,与碧珠一同服侍着沈书娆将那衣裳穿好。
又扶着沈书娆坐在妆奁前,给她细细的梳妆打扮。
铜镜中的女子,北堂离的假面皮早已揭下来,相貌已然恢复成了沈书娆自己的容貌,面容清丽,气质典雅。
美中不足的是,右手和右脚俱是僵硬的木雕,了无生气。
沈书娆用袖子掩了掩,唇边的笑容得意极了。
她也是今晨在安平伯府看到秦溪,才听春海说起,原来秦溪是自己的亲生哥哥。
既然秦溪是儿子,安平伯是老子,自然是她的亲爹安平伯先做皇帝了。
“给我好生打扮着……”沈书娆用左手摸了摸自己温软细腻的面颊,含笑道:“打今儿起啊,南齐的公主便是我沈书娆,而非什么顾宝笙了!”
至于楚洵这个驸马,也理所应当是她沈书娆的驸马了!
瞥见身上梨花白广袖长裙上绣着的绿萼梅,沈书娆灿然一笑。
楚洵从前不愿正眼看她,今日总要知道的,她沈书娆穿梨花白,可不比顾宝笙差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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