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余程风留洋法兰西时,曾经见过宋云矜数次,当时她与另一名姑娘相交甚密。
若说真正注意到她,应当是陆画师的那幅作品,被她制成刺绣开始。
他惊讶于在异国他乡,见到恩师曾经展览过的作品,还是以绣品的方式呈现,这对当时思乡之情甚重的余程风来说,无异于是强大的慰藉。
稍一打听,便知道她是机械系和医学系的学生。
从华夏来法兰西留洋的女子,大多出自名门,留学也不过是学一学绘画、音乐等文艺气息甚浓的科目,回国之后有了留洋的身份,便能嫁一个好人家。
偏偏宋云矜却不同。机械、医学,都是要极为耗费精力和脑力的,她竟然可以兼顾,还能拿到高分。
而在这高分之下,她竟然还会刺绣,且技艺精湛。
人都是慕强的,余程风自愧不如,更对她生出了钦佩之情。
他本想寻个机会与她结交,却未想,国内的事遇到了变故,他只能加快速度完成学业,提前归国。
后来听陆画师提起过这一幅绣品,余程风虽然知道是出自宋云矜之手,但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寻一个人困难至极,就没有告诉陆画师。
两个多月前,宋云矜抵沪,他正在外地办事,回来时就遇到她,他一眼就认出她,见她被人刺杀,当即便出手相救。
见她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余程风也没有追究,只是暗中调查她。
不想越调查,越是发现其中的不简单。
宋云矜,出自十二年前沪上第一大族苏家,是一个早就已经死了的人。
余程风稍作思量,便明白了她的意图,决定暗中帮一帮她。
只是她如何变成了她的好友冉明姬,这其中到底隐着什么内情?
余程风虽然心中好奇,却没有再继续查下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不希望自己的调查之举,为她惹来麻烦。
现下她既然公开了大帅千金的身份,那他只暗中看着,必要之时,帮着出手,也算……
全了当年苏家对他的恩情。
思绪流转之间,车子已经越过几条街,停在了余家的大门口。
余惠恩跟着余程风下了车,又蓦然转身,状若不在意地说道:“下回,你要是请冉明姬来家里做客,或者是要开个派对什么的,你叫上我,我也不是要招待她,或者问她什么事,纯粹是想把从前没有较量过的,较量了。”
说完,她便往自己的院子里跑。
余程风微微勾了勾唇,回身进了洋房。
自打掌控余家之后,他并不打算去为难任何人,但也找机会敲打了下他们,同时立下了他的规矩。
好在他在余家浸淫多年,从余老夫人手中收回权势并不难。
余程风进了书房,里头已经有个年约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在等着他。
余程风问道:“宁城,现下情况如何?”
“家主,新渔阳里的那几位已经顺利登船,到了莫斯科,就会有人接应他们。善后工作正在进行,今天晚上会全部完成。”宁城说完,又欲言又止。
余程风坐到桌子前,翻看着文件,察觉到他的犹豫,便道:“说。”
“您今夜太过冒险了。”
余程风知道他说的是趁着日本少佐去唐家的机会,把东洋会所的仓库端了的事情。
“他们抓走了几位同志,等日本少佐从唐家抽身时,后果不堪设想。”余程风解释完,眉头又微微蹙起,“先前让你去调查帮助夏阳他们的人,查到了吗?”
宁城点了点头:“查到了,只是结果有些意外。”
余程风侧目看向他:“谁?”
“谢悄,谢七爷。”
这个名字倒是令余程风十分意外,他抬手拿起一侧的文件,第一页翻开,便露出谢悄的照片。
余程风看着那张脸,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笑道:“谢家老爷子最是爱国,他定下的继承人,必定也不会逊色,如今看来,沪上赌馆和烟馆的这一波风云,也确实是谢七爷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