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新制度方案发下来,是以纺织业的整顿为主要目的,可是宋国峰的话一说完,矛头就不再是制度之争,而成了钱局长为了博取好名声,枉顾其他干事死活的行径。
众人先前就不想通过这方案,一听宋国峰的发言,自然是拥护的,并且看钱局长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鄙夷。
有人酸溜溜道:“宋先生说得在理,设一场慈善会,大家都能为百姓尽一份力,钱局长要是觉得不够,大家就匿名捐款,这名头都给钱局长也无碍。”
钱局长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他哪里能不知道,宋国峰这是因为先前赵阮红受辱之事,在这里对着他大做文章。
他虽然是南京方面派来的,可初来乍到,只以名望做底,怎么可能斗得过绣织局这群贪婪的地头蛇。
这一刻,他也同样明白了,宋云矜先前说服他的缘由。他和她都是外来者,想要改变沪上买办的风气,本就应当团结一致。
这个道理他从前明白,只是因为被人捧惯了就忘了。
钱局长重整心情,清了清嗓子道:“诸位说笑了,钱某人不过是要公事公办,若论善举,自是宋先生首屈一指,他继承了苏家万贯家财,如今都散了一大半,可见其仁厚。”
宋国峰听到“苏家”二字,原本自在的神色瞬间散去,十年前他脚跟未稳,热爱拿苏家做文章,如今只想摆脱苏家的影子,识趣点的人都不会在他面前提及,而钱局长就是在打他的脸。
宋国峰冷哼了一声,道:“哪里比得上钱局长,眼中只有市井百姓。”
“在其位谋其事,钱某从前也是做过生意,自然知道经营之道学问多,在座诸位能入绣织局,必是商贾之中的翘楚,若没有捧着良心做生意,又怎么会有如今这番成就。”钱局长见有人要开口,立刻紧跟着道,“生意做得越大,税就缴得越多,这些税金进了政府,最终还是要惠及上海的百姓,故而诸位的善行,比之钱某,只上不下。”
钱局长如此捧了捧,语气又诚挚,加之他的身份摆着,众人也不好再紧逼。
有人朝钱局长拱了拱手道:“钱局长既知如此,为何还要断我们的路?”
钱局长捻须道:“非也,这些制度是经过深思熟虑而制定,后续自然也有政府部门一同管控,只说这税收一面,我已经去拜会过财政厅厅长,他已经同意会就着这份制度,对实行的商户税收,做出部分调整和优惠。”
大家没想到钱局长竟然已经布好了后路,纷纷露出惊讶之色,同时也对这份制度生出几分动摇。
宋国峰却冷笑一声道:“钱局长倒是想得周全,不等大家通过,就把事情办成了。”
经过他一点,大家的神色又变了变,宋国峰是在提醒他们,钱局长不经绣织局内部商讨,就继续走下一步棋,分明是架着他们签字同意,这怎么能忍?
钱局长不慌不忙道:“签不签,钱某不会强求,不过是为那些愿意签署的商户,多做一步打算罢了。”
宋国峰不屑道:“愿意签署的商户?在座的那位干事说了同意这份制度了?钱局长你分明是在为自己的擅作主张而狡辩!”
“咱们这里没有,外头却是有。”钱局长露出笑意,“譬如……许封斋许老先生。”
因为谢悄与严春华相斗导致谢家出现问题,如今许家在沪上的名望和财力都已超过谢家,成为当之无愧的沪上群商之首。钱局长把他搬出来,众人都不由自主掂量了起来。
宋国峰心里虽然吃惊,却也有些怀疑:“许爷他已经签了?”
“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