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杨毅也是领兵走过北疆的人,你的兵如果饿着肚子还能跟戎狄人厮杀吗?我抢了他们的粮食,饿死的顶多是一些要到衮洲、京洲去的难民,既扼杀了难民作乱的根源,还给各处洲府省了赈灾的银两,但如果饿死的是我的兵,那到时候各处洲府不知有多少真正的乾民都要陪葬!”
“你或许足够懂兵事,但你却不通民政,这些失地之人,他们还配叫做人吗?等到了京洲,他们就是猪狗也不如!如果他们胆子足够大,还能有力气,就会成为盗匪,见到东西就抢,反正也只是烂命一条,到时候‘祸乱京华’的这个责任是你来背?还是我来背?”
“何况本帅也没有赶尽杀绝,对于那些老弱妇孺,本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如果他们命大,饿着肚子到了男地,也只会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不会聚众为乱。”
“听伯爷这番话,便知道潘相是如何处理朝政,伯爷口中‘真正的乾民’,怕都是那些王权富贵之人,坐拥大乾田产土地,却从来不管真正底层百姓的死活!他们到底关心的是亡国?还是自己的利益受损?”
乍一听潘世阆的话,似乎颇有几分道理,但已经接受过无产阶级当家做主的教育,杨毅又怎么会被他唬住,一个国家的衰弱,首先便是底层百姓的极度困苦与大量死亡,潘世阆这个做法看似在解决难民,实则是在“解决难民”,是真正的亡国之举。
杨毅或许可以不关心他人死活,只顾自己的逍遥自在,但他实在无法容忍自己成为亡国之奴,这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大胆!杨毅,你这小小旗官简直狂妄至极!”
潘世阆拍了一下桌案,力气之大,桌案上不少茶杯酒盏都掉落在地,“叮当”乱响。
“本帅这个伯爵是怎么来的?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给的吗?给本帅封官的是官家,给本帅撑腰的就是你口中的那些王权富贵之人,本帅只有对他们负责,我才能有好处,我才能更进一步!对那些百姓负责,保他们的命,本帅能有什么好处?给本帅编个‘好人好事’吗?”
杨毅一时无言以对,他没想到对方的价值观、世界观是如此扭曲,明明是“祸国”,他却认为是在“救国”,潘世阆受到潘宏的影响太深,自己根本不可能说服他。
“杨毅,没想到你还这么幼稚,你还真以为本帅来这里是‘守国卫民’的?实话告诉你,‘守国’是真,可护卫的,却不是什么‘民’,花钱出力,让本帅来到这里的,恰恰就是那些‘王权富贵’!百姓能给得起军饷吗?百姓能让这些战功兑成军赏吗?百姓如果真的那么有用,这数十万南逃的百姓怎么不将戎狄人赶出去?”
“本帅以为你杀了几十万人,当是杀伐果断、冷血无情之辈,若是那样,本帅还真不敢用你,今天一番话下来,觉得‘杀神·杨毅’也不过如此,名过其实罢了,你下去吧!孟固,杨毅调拨你的麾下使用,你看着安排吧。”
潘世阆挥了挥手,似乎已是极为厌烦杨毅,再也不想多跟他说一句话似的,如果不是杨毅声明卓着,这番交谈下来,潘世阆就能以“顶撞上级”的由头,直接推出去砍了,由此也可知道,2人政见极为相左,根本不是一路人。
“多谢伯爷!”
孟固一直惴惴不安的等在帐门边,他虽然觉得杨毅说得也对,却也心知肚明,潘世阆的做法才是让这支军队得利最多的做法,但是杨毅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个极有能力的人,区区几眼便能将他们苦心布置的营盘看个通透,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能得到这样的人才相助,日后的他们营部的战功肯定是少不了的。
“既然如此,杨某也不多费口舌了,伯爷如此注重实际利益,杨某就想与伯爷做个交易。”
杨毅伸手自须弥指环上一抹,一把金光灿灿的剑具出现在手中。
这把剑具由纯金打造,似乎有着神秘的力量在其中流转,辅一出现,便自体发光,让大帐蒙上了一层金光,正是杨毅从古克莫罕手中抢夺来的黄金法器之一的黄金剑。
“这是……黄金家族的王权法器?”
潘世阆只是看了一眼,便心中狂跳,猛地站了起来。
裴红月说得没错,光是这一把黄金剑,在某些人眼中,其战功就抵得上杨毅屠杀40万的戎狄强军。
“我以此物交换数十万的北岸百姓南归,伯爷以为如何?”
杨毅轻轻抚过剑身,手指在剑刃上一弹,顿时响起一声轻鸣之音。
“杨毅,此物于你用处不大,你将它留下,不要再提什么北岸百姓的事情,本帅可以直接提拔你做掌军监事,待你晋入先天,实力跟上来了,委派你做一任镇军都卫,如何?杜明威30年的仕途,你只需要几年的时间就走完了。”
潘世阆脸色变了数次,给出了一个他认为十分丰厚的条件。
“就算累积军功,破格提拔,也只能连升3级,伯爷却一口气将我从九品旗官,提拔到了从六品的掌军监事,按理说,杨某应当感恩戴德,但杨某出身罪民,最看不得人间鬼蜮,这官杨某可以不做,伯爷若是要得此物,需拿北岸百姓的生路来换。”
“杨毅,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潘世阆刚刚压制下去的怒气顿时勃发,伸手一掌拍在军案上,生生将坚实的军案打出一个寒气森森的掌印来。
“伯爷息怒!杨毅,你快放下黄金剑献给大帅,只要你入了军中执掌权柄,这北岸百姓的生路,自然可以从你手中划出来……”
孟固心中一急,眼见两人剑拔弩张之势,连忙上前打掩护,他深知潘世阆阴狠毒辣的性格,现在这番做派,已然是动了杀心。
孟固虽然并不喜欢杨毅的性格,对上位者太不尊重,但仅凭他在兵事上的见识能力,这么一个人才就此被杀掉,未免可惜,更何况,此时的仓洲南岸,可不止“北营”这一方驻军,裴红月的“赤羽火凤旗”还在西营未撤。
裴红月与杨毅的关系有多么深厚,虽然没有在明里表现出来,但杨毅将流落在北疆的裴红月带回仓洲,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就冲这一份救命之恩,杨毅出了事,裴红月怎么可能不借机发难。
北营立足未稳,若有西营在侧发难,一旦遭遇战事,损失难以计量,若是这一场仗再输,那可真的要遭逢破国之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