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李寄秋甚至可以外出在山中曾经的景点四处游览散心了。当然,还是得有包括吴可忠在内的四名教徒陪同。
神使曾提出可以把吴可忠换走免得自己看到他心烦,但李寄秋思虑再三后还是把他留了下来。而吴可忠好像也当那次背叛没发生过一样,照例恭顺谦卑地与自己相处。
不过在李寄秋看来,吴可忠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和蔼顾家的吴大哥了,只是一个套着吴大哥外皮的陌生人。
教团的生活日复一日,单调却又平稳。
虽然李寄秋心里清楚,这种看似平淡却与外界隔绝的日常生活,极有可能是神使精心设计的糖衣炮弹,旨在逐步瓦解自己的心理防线。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终究还是近乎于接受了这样的生活现状。毕竟,在这里自己孤身一人,世界毁灭与否似乎与己无关。他只需从事些微不足道的工作,静待归家的机会即可。
也许,就这样下去,也可以?那些伤天害理的事由神使去干,而自己就还像从前一样当个应对灰雾的活雷达,给谁打工不是打工呢?给神使打工,说不定还能回到地球。
李寄秋心中不止一次冒出这种想法。虽然很想用“没有亲手干”来欺骗自己,但心中又很明白,在战争时期搞后勤,同样可以被视为攻击目标。帮凶就是帮凶,本质上都是罪行的参与者,顶多是主犯还是从犯罢了。
可是,自己就是一介凡人,不是内裤外穿的超级英雄和能发射光线的巨人,什么都做不了。再说,哪怕不用神使来告诉他,任何脑子清醒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个世界正走向末日深渊,或许快速终结反而是一种解脱,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嘛。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李寄秋开始用这种思维欺骗自己,即便他知道这是歪理邪说。
但是,心中仍有唯一的挂念,就是那个人。
那段为期半年的时光,在如今的李寄秋记忆中犹如梦幻般的泡影。他几乎能回想起对方说过的每一句话,以及他们共同经历过的每一件事。然而,这些回忆又显得那样虚无缥缈且朦胧不清,仿佛真是在梦境中发生的一般。
自己原来的那身衣服和背包被打进冷宫,收进衣柜深处。而那个原本贴身携带的护身符也早已被压到了背包的最底层,李寄秋甚至都不愿意去回想还有这么个东西。
“李先生,拾荒团回来了。”伴随着敲门声,吴可忠恭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李寄秋从繁复的思绪中脱出身来,穿好棉衣走出房门,“带我去看看。”
拾荒团时常会捡回来一些新奇的玩意儿,李寄秋对这些从未见过的垃圾很感兴趣,在不违反教团规定的前提下,他已经收集了不少此类物品。
灰蒙蒙的冬日天空下,细碎的雪花犹如失群的孤魂,在寒冷的空气中翻飞飘荡。一片片、一点点地累积在山石、林木之上,给原本巍峨沉稳的山体增添了几分凄清与荒寒。
步入仓库,拾荒团已将此次搜寻所得的物品摊放在地上,等待仓库管理员进行筛选归类。李寄秋粗略地环视一圈,注意到最近回收来的物品不仅数量日益减少,而且大多对他而言并无太大价值,尽是些垃圾而已。
突然,一块奇特的深蓝色碎布片映入了眼帘,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好奇之下,李寄秋上前捡起布片,拍掉上面的泥土和冰碴,仔细端详起来。
这好像是件被撕开的衣服,边缘还有烧焦的痕迹。
再仔细看看......
突然袭来的强烈冲击感,宛如疾驶的列车猛地撞击胸口,顷刻间将李寄秋眼前的整个世界击得支离破碎。他的心脏猛烈跳动,宛如雷霆轰鸣般狂躁不安,血液在体内犹如溃堤的洪流般翻滚激荡,意识在巨大的震撼中濒临崩溃边缘。
李寄秋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块看似不起眼的肮脏破布。
靛蓝色的上好布匹,华丽的蜡染,精致的绣花呈现出蝴蝶的样子。
是那个人穿过的衣服。
是玲云筱在中秋节那晚穿过的,瑰越族的传统服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