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亓一身子摇晃,如遭雷击。
他是人已到了镇海关,才接到了家中来信,得知母亲在大婚那日遭了意外。信上说得语焉不详。
他本想马上从镇海关赶回盛京奔丧。
可皇帝一道密旨,着他把前任总兵处理干净,再派人潜入北疆,探勘界河对岸朝国、沙国的消息。自古来皇命难违,他又能如何?!
只得忍痛,暂留任上。
到这两桩事体都处理干净,幕亓一方才奏请丁忧,挂了总兵印,回盛京奔丧。
距离吴氏落葬,已两个多月了。
却没想到,这两个月中,自己的老父亲,独自一人背负了这样可怖的秘密!
“咣当!”
幕亓一再站立不住,身子一软,跌坐在身后的圈椅上。
把桌案上一只青花梅瓶拂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娘从未与人结仇,怎会、怎会如此?!”幕亓一声音破碎,眼中全是他离开侯府,去往镇海关事,吴氏凝立在侯府门口,远望他的身影。
没想到,那一眼,竟是天人永隔。
父子默默相对流泪。
半晌,武安侯声音嘶哑,“皇后是在骗你。”
“……是。”
“只是不知,她是为了宽你的心,还是……”
“还是,她与害死我娘之人有关!”
武安侯沉重地叹了口气,“本想与崔家亲近,现下看着,嫌疑未除,也是不能够了。”
“爹,娘的死合该查清!若真是那崔皇后,或是她身边旁人所为……”幕亓一攥紧拳头。
江书,江书,别让我知道,你与此事有关!
“住口!”武安侯截断幕亓一的话,“纵真是皇后所为,你有证据吗?你又能如何?”
武安侯府早被边缘化,朝堂上能为幕家说话的人已剩不多。
“那崔家也……不得圣心,可他们是镇北王的家眷!还为陛下镇守着北疆。你如何能动得了?”
幕亓一手指攥拳,只觉半条手臂都因用力又痛又麻,“总不能这样就算了!”
武安侯的声音听起来疲倦得不行,“今日朝堂之上,陛下说,朝中无可用之才,叫你只能守丧三月,到时他便会夺情。”
意思是还要叫幕亓一回去做官。
“那镇海关的位置已有人顶了上去,你八成是回不去了。到时候爹再为你寻一个外放的差事,你最好离盛京远一些。”
“爹!孩儿不去!”离开盛京,还怎么查吴氏的死因?
“由不得你不愿!”武安侯皱眉打断,搁在桌案上的手无声地攥紧成拳,声调说不出的悲凉,“陛下说,若要外放,你需尽快成婚。”
“什么?!”幕亓一压不住火气,腾地起身,“可娘才新丧……”
按例,他该守孝三年。
丁忧制度可以夺情,那是为国,不会有人多说什么。可孝期娶妻,他幕亓一若真得做了,怕是要被天下众口的吐沫星子给淹死!
武安侯府的声誉,也尽完了。
幕亓一:“陛下难道不知……”
“陛下岂会不知?”武安侯的身影显得更为佝偻,“陛下只是不在乎罢了……不在乎你我的感受,不在乎侯府的声誉。陛下要的,是一个成了家,有了妻子,更容易拿捏的爵位继承人。阿一……”老人的声音有些微颤,“别查了。听爹的话,成亲,外放,别再搅进这一摊浑水里,给我们幕家……留个后吧!”
幕亓一原本的打算,在舌尖上滚了滚,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只是透过泪水,看向吴氏的牌位,在心底默默:
娘,孩儿一定为您尽孝,为您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