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瑾打量了冷阙片刻,并未出言拒绝。自温侯俊一家遭受袭击以来,她与鸿武陵便一直寄居在冷阙府邸休养生息。既承蒙他人援手,自然不便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将军请随我来,他今日身体状况尚未完全恢复,或许无法长时间交谈。”
说着,南瑾提着灯笼引领冷阙前行,后者快步踏入暖阁,直奔鸿武陵所在的居室。
此刻的鸿武陵虽然面色仍稍显苍白,但精神状态已然有所好转。他倚靠着床榻饮下一碗草药汤,身上缠绕着厚厚的绷带,看见冷阙来访,不禁微微一笑,熟悉的嬉皮笑脸再现。
“冷将军,恕我伤势未愈,未能起身行礼。”
冷阙朝他点了点头,接着视线转向南瑾:“还请姑娘暂避一时。”
鸿武陵微笑着示意南瑾,而南瑾作为通情达理的女子,披上一件外衣后便自行返回闺房。如今她与鸿武陵成为了彼此相依为命的存在,身处这座陌生的府邸,南瑾除了鸿武陵以外,并不相信任何其他人。于是尽管男女有别,但她仍然选择与鸿武陵共住在同一屋檐之下。
屋内仅余二人,冷阙与鸿武陵,二者之间并无修炼上的交集,平日更无丝毫交谈。此刻深夜突访,鸿武陵的脸色不由得凝重如霜。
他深知,冷阙并非寻常修士,轻易不会在深夜来访谈论俗务。
“近来陵阳仙域动荡不安,此事想来无需我多言。”冷阙率先打破沉默。
“贵为穆家长老的兵马入驻此地,陵阳是否安宁,还不是由你们穆家一句话定夺。”鸿武陵直言不讳,言语间虽略带调侃,却依然难掩其身为逍遥散修的洒脱气韵。
“只怕你尚未洞悉,如今穆家早已分裂为二。”冷阙的目光落在鸿武陵的眉宇之间,心中暗自衡量着接下来的话语分寸。
“西梁穆家族长虽然仍被尊为天下共主,然而真正俯首称臣的诸侯能有几个?穆家长子穆蓝微因龙体欠安,二子穆念花与大王子争夺传承秘术,双方之争愈演愈烈。”
鸿武陵闻之即刻领悟:“如此看来,阁下与温侯俊分别效忠于哪位王子?”
冷阙竖起两指:“我们都效忠于二王子穆念花,只不过温侯俊身份成谜,公子并未给予他过多的信任与重任。”
“你说这些与我何干?你们那位大王子现今身在何处?”鸿武陵目光瞥向门外,生怕南瑾听见关于她父亲不利的消息。
“大王子穆青候已篡夺了公子的军权,表面反对公子进军陵阳仙域,实则根据我方斥候回报,此刻他已率大军全面挺进北戎仙洲!”
冷阙拧紧眉头,鸿武陵轻轻点头:“这么说,你家二王子的一万冥渊铁卫提前进驻陵阳,掌握了地利却未能掌控兵权;而穆青候掌握兵权却失去了先机。如若穆念花想要争取到与穆青候抗衡的资格,就必须在他大军抵达前完全掌控陵阳京城!”
“正是如此。”冷阙眼角掠过一丝赞许之意。
“但这与我又何干?你们这些世家宗族间的纷争,为何要来找我说个明白?”鸿武陵慢慢起身,舒展着久坐僵硬的筋骨。
“原本我们的计划滴水不漏,只需一场天火便可消除所有矛盾。然而却被人识破了计策。如今我在危急关头独自一人接受使命,亟需有人站出来与我共同对抗邺王及其背后的taizi凉势力。在穆青候的大军到来之前,陵阳仙域必须统一归顺于念花少主的麾下!”
冷阙的眼神在鸿武陵的眉毛至手掌间流转。
“为何选中我?我不过是鸿楼一个无所作为的纨绔弟子,既无力相助,也没有义务掺和你们这种世家内部斗争。就算你曾救过我和南瑾,但我绝不愿为了这点恩情,便去做与我封国内贵族势力对抗之事,那实在是有违修道者的道义。”
鸿武陵白牙轻轻勾勒出一抹淡笑,继续言道:“何况你观我如今之状,勉强步履蹒跚,不成为你的负累已是万幸,又如何能助你克敌制胜?更何况你以为我康复之后,仅凭我二人修为与智谋,便可抗衡北域禁卫军以及西陲群豪汇聚的武林力量?”
“此事你无需挂虑,欲要在这场争斗中取胜,必需剑走偏锋。”冷阙边说,边自怀中取出一方染有墨旋修炼痕迹的衣袖,在虚空中轻晃几下,旋即收归囊中。
“现今他们囚禁了文般若大人和墨旋督军,然而周道友已有破敌妙计。只是此计必须由两位武道高手联手施展才能奏效,放眼当下,你便是最合适之人选。”
言毕,冷阙的目光再次落在鸿武陵床畔的那柄云纹古剑之上,那是鸿武陵口中“红粉将军”的随身佩剑。
“你无需在我面前故作虚弱,虽然先前受伤颇重,然你体内真元雄厚,底蕴深沉,明显修炼了一种世间罕见的内修心法。再加上此前宫中遭遇不明势力羽人的围攻,你施展的剑法亦非源自剑宗,且剑宗以封剑止杀为训,身为剑宗弟子断不可能使用剑法。”
听得这话,鸿武陵脸色微微阴沉,冷阙则起身,唇角含笑续道:“你是鸿楼出身,鸿楼乃是苍山鬼手一手创立。而鸿楼主至今未曾显踪,我推测其真实身份就是那位隐居岭南、备受敬仰的山门长辈。加上山门擅长以内功精粹炼制兵器,因此你的云纹古剑定然出自山门之手,你的内功修炼也是源于山门传承。”
冷阙愈发坚信自己的推断,言语间充满自信:“所以,即便你之前种种嬉笑怒骂试图掩盖,实则早已露出诸多破绽。我料想不错的话,你便是那位隐匿人间的山门新一代天骄行走!”
鸿武陵听完,并未出言否认,面上依然镇定自若,淡淡回应:“就算你都已经猜透,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