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往事,温侯俊眼中泛起泪光。
“东陈州新来的智者,他迷惑了孔笙,使得他执意攻打北方的戎州。我在他身上看见了过去的自己,才知那时的执着多么荒唐。也许僧侣们的教诲是对的,世事如镜中花,水中月,皆为空幻,难逃时间与宿命的束缚。既然如此,不如如你一般,超度这片土地的灵魂。”
说完,他缓缓起身,走向洞口之外。
“我此次前来,并非要带你离开,我也清楚你不愿随我回去。既然你选择了这条修行之路,便应知晓如何面对未来。我已经剥夺了你的青春,不愿再让你的余生蒙上阴影。别怨恨父亲的冷漠,我不是善良之人,但我对你的爱,从未改变过。”
语毕,温侯俊的身影消失在洞口的暮色中。
南瑾依旧敲打着木鱼,对于温侯俊的离去,她的表情和心境未有丝毫波动。外表的平静背后,敲击的速度却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夜幕降临,洞穴之外,最后一位访客悄然而至。
这次是一位道士,虽然活力四溢,年轻的面庞却已显露出岁月的痕迹。
与其他道士不同,他脸上没有胡须,背上是一把锐利的铁剑,而非常见的木剑。
他对这洞穴显然极为熟悉,直奔南瑾而去,在她身旁静静地坐下,独自饮下一杯清水。
“今日多了两位访客,水似乎不够用了。”南瑾轻声说道。
“了解,我去山泉处再取些回来。”道士平静地回答,抬眼望去,那张坚毅的脸庞,竟是久违的冷阙!
冷阙并未询问南瑾的来客,一如既往的沉默,而南瑾似乎很享受他的这种安静陪伴......
寒漠将洞穴仔细整理,又到幽泉边汲取了清冽之水,最后轻拍手掌,立于洞口之前。
“日前我探听到洪武陵的行踪,他在北方的戎州出现,重回陵阳城,掌管那座属于他的‘鸿楼’。与他一同管理的正是穆念花小姐,如今小姐已成为他的挚爱,两人的关系无需我再多言。”
南瑾听闻此言,面庞依旧沉静如水,口中诵经的声音却没有中断,只是手中的木鱼敲击声戛然而止。
寒漠捕捉到了这些微妙变化:“你想再见他一面吗?我可以带你去,如果你想避开他的视线,我也能办到。”
南瑾轻轻摇头,未置一词,继续敲击起木鱼。
寒漠望见,轻叹一声:“我了解你的心意,这些年来,我同样是一无所获。我们都曾受过伤,自然不愿再涉红尘。但有一件事你或许不知,何以我不像你遁入空门,却选择成为一位猎魔道士?”
南瑾摇了摇头,专心诵经。
无论是陈老还是温侯俊,都没有得到她如此回应,唯有寒漠让她有所触动。寒漠洞察这一切,眼眸中透出一丝柔和,低语道:
“起初我也考虑过遁入空门,可后来我发现自己放不下你,于是成了一名另类的道士。曾经,一位青衣道士对我说过,虽身为道士,却渴望品尝世间最烈的佳酿,娶世间最美的女子为妻,如今想来,我与他大概有些相似。”
说到这里,寒漠竟微微泛红。
“我从未料到,自己竟会对感情动心。但从那一刻起,我就明白,这份情感终将无疾而终。但我从不后悔,因为我觉得这就是我追寻的。如今能伴你左右,已是上天赐予我最甜美的幸福,那是洪武陵也无法体验的快乐。”
他语气愈发深沉:“你要修道,我便陪你修道。你可以超脱万物,不问凡尘,但无法拒绝我对你的付出与守护。相知相伴,才是伴侣间最宝贵的。洪武陵追求的是自我满足,而我只想求一个能让我心安的归宿。现在,我找到了,所以我快乐,无论你如何看待,我都感到满足。”
说完,他指向洞穴不远处的一处秘境。
“我在距你三丈之地开辟了一个新的洞天,将来我会在那里居住。我已经决定,你修你的道,我绝不打扰。我只愿陪你在余生之中,这样的安排其实很美。你或许会说我尚未割舍凡尘痴恋,但我想说,我就是这样的人,若能守护你一生安宁,那些观念与看法便不再重要。”
言毕,他缓步离去……
仅剩南瑾一人,独自面对深邃幽暗的魔法洞穴,伴随着闪烁的魔法灯具,轻轻敲击着神秘的木质圣器,静心感悟着古老的禁咒真谛。
这是无界者的生存之道,也是情感深重的世间勇士所选择的命运。
所谓的相聚与离别,在这十九个幻想国度中每日都在上演奇异的篇章。
此刻,不提东方的陈州,不提右方的江州,西梁城南端的戎州,一对旧日的敌手再度相逢。
张陆与李擎苍。
此时的张陆已接替张太白的位置,成为剑之领域的全新主宰。而李擎苍则承袭了父亲的三柄古朴战刀,收起了他的斩马刀。
眼前,刀剑两界的新生代领袖正在戎州刀域总部共享奇幻佳酿。
虽说他们表面谈笑风生,但彼此心中却弥漫着无尽的失落。尽管笑容依旧挂脸上,眼底的忧郁却未曾稍减。
李擎苍道:“今日你前来寻我,说实话,我有些惊讶。按理说我们两家世代为仇,你难道不怕我在此地将你斩杀?”
张陆闻言坦然一笑,露出脖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我没继承父亲的半点力量,倒是你,确实学到了李家门主的一些真才实学。这些年来,剑之领域在我的带领下只能算作中等势力,说来惭愧,若能被你一刀了解,也算是一种解脱。”
李擎苍咧嘴大笑,露出满口锋利的虎牙:“我可没那么愚蠢,我们十二年未交锋,没必要因为一个废物而血溅五步。这些年来我安稳许多,不再嗜血杀戮,只想在这片领地安然度过余生。”
“这可不像你,李擎苍,当年那位怒斩望鸪楼的勇者去哪儿了?”张陆嘲讽一笑,李擎苍毫不掩饰地与他一同大笑。
然而,笑声过后,又是一片阴郁的寂静。
许久,李擎苍低语:“两大门派持续对抗,最终只会两败俱伤。说实话,无论是当年的流放,还是我血洗你们的分部,都是前人留下的恩怨。历经岁月沧桑,我也渐渐看淡,其实没必要继续这种争斗,毕竟我们的生命中没有多少个十二年可挥霍。”
“我本性懦弱,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但你这个恶魔头子能如此想,真是让我意外。”张陆凝视他的眼神,抿嘴又饮了一口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