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行像个不眠不休的陀螺。
咻地一下消失在夜空里。
偌大的屋子只剩下睡得正香的郁新辞和侧躺在她身边欣赏她睡颜的男人,就在他欣赏的出神时,怀里人的双眉齐齐卷了起来。
付修融不知她梦到了什么。
大手轻抬,想要熨平她眉梢的不悦,却不防怀里的人忽然变得异常激动,嘴里嘟嘟哝哝喊着‘不!不要!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对他们!求你!求求你了!’。
“阿辞?”
付修融轻轻唤了一声。
不见任何效果。
怀里的人还在一遍又一遍地苦苦哀求。
那是付修融上辈子曾听过千万次的话。
每听一次,心就狠狠地滴一次血,因为每每这个时候,就是他们的孩子、他和她的玥儿和朗儿又在遭受虐待了!
而今再听,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滴血。
不觉间,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轻颤,却不忘收紧双臂,将怀里的人箍的更紧,想要给她更坚实的依靠和安慰,却不想下一瞬胳膊处竟然传来刺痛,竟是噩梦缠身的郁新辞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阿辞……”
付修融疼的咬牙,却没有推开怀里的人。
他想如果这样能让她好受一些,也无所谓,于是生生忍到了天亮。
殊不知怀里的人早就醒了。
在他抱她下车、吩咐阿行查明锦祥客栈起火原因的时候,她就醒了。
他那一声声温柔而又熟悉的轻唤声勾起了她心灵深处的记忆。
可是那个酷似他的男人又猛地在她心窝子戳了几刀。
待记忆缠绕到模糊不清、真假难辨时,她便狠下心肠,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咬出血来。
果然……伴着血腥味散发出来的还是那股熟悉的异香。
是他!
一直是他!
从来都是他!
明明最可怜的是他呀!
可是为什么他就是不解释?就是不开口?像个闷葫芦一样默默地承受所有?是太笨了吗?还是另有顾虑?
“付修融,我回郁家去了。大哥哥今天启程。”
郁新辞的眼睛红红的。
她没有问付修融胳膊上的伤口之事。
因为付修融选择了瞒她。
她便索性如了他的意,全装作不知道。
早起后略收拾了一番,不等付修融追上她,去向文远侯问过安便领着彩练、吉祥几人往郁家赶。
还不等回到郁家,半道上又碰上了宋淙和那个形似付修融的男人。
他们一个抱着受伤的胳膊、一个拖着不便的腿,正在当街指挥她家的伙计们拾掇残砖碎瓦。
见郁新辞撩开车帘,二人纷纷喜笑颜开,“郁姑娘,你来了?”
“路过。”郁新辞淡淡一声,视线在长街上起起落落,摇头道,“你们不必做这些活,既受了伤,就坐下来好好地休养。修缮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些皮肉伤,权当是活动筋骨了。何况我本就是福叔安排来这儿做账房的,店里出了事,我本该尽一份绵薄之力,郁姑娘不必管,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宋淙淡声道。
那个男人也附和:“是啊,横竖闲着也是闲着。无碍的,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那你们注意歇息。”郁新辞没再多言,小手还没放开车帘,冷不丁问那男人一句,“对了,昨夜蒙公子大恩和宋大公子挺身相救,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是还不识得您,肯否冒昧地问一问公子的高姓大名?他日也好相报!”
她一副纯真的模样。
看不出丝毫异样。
男人仔细端详一番,确定她并未认出自己,心中甚是欢喜,脸上却平静如宁静无波的潭水,拱手回她:
“郁姑娘客气了。不才姓路名宇字行云,江南宁泽县人氏,赴京来参加春闱的,此前在锦祥客栈寄居。”
“原来如此。科举于读书人而言是头等大事,分毫耽误不得,路公子还是莫要耽误时间了。”
她礼貌地再谢了两声,当街唤来扶华楼的张掌柜,令他将客栈入住的一应书生悉数安顿好,按各人所需去购买书本笔墨等。
安排妥当,才吩咐车夫继续往郁家赶,车帘撂下时,余光却是瞥向马车后面那个一直在看她的男人。
“吉祥姐姐,帮我做件事,去一趟江南宁泽县,我要知道这个路宇的全部。”
郁新辞果决地吩咐。
几个丫头皆是一惊。
如意更道:“姑娘,您为何要查他?姑爷知道了怕是不好吧?”
“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可是……”
“不必多问了,帮我悄悄地查清楚就是了,不要让付修融知道。”
郁新辞堵了如意的话,轻轻拍了拍吉祥的肩膀,已经将车帘放下,闭着眼,反反复复推演着事情的可能性。
想到付修融,她忽地又吩咐彩练,“彩练,到了家里帮我缠着猛叔多问他那个银狐面具的事,最好让付修融知道!”
算起来,那个戴着面具、自称是孟颀的男人也是许久没出现了。
她倒要看看,这个嘴硬的傻子到底想干什么,还能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