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确实是这样的，但是你别忘了，你这张脸是你自己的吗？”
“不是……”靳禾一边刷牙一边生无可恋地应和，“我这张脸是公司的，是大家的~”
他背了一个小书包，郑阳眼睁睁看着他给自己的保温杯里灌满了温水，又往里面扔了两粒枸杞，从茶几里面翻出来了一个营养品的盒子，从里面抠出来了几粒放在一个小瓶子里揣起来，一切准备就绪后，像一个要去春游的学生一样坐上车。
“中午好安老师。”导演助理给他递过来一杯冰美式，轻轻晃动能听到冰块碰撞杯壁的声音，哗啦哗啦的听着有一些恼人。
安弈扫了一眼，接了过来：“谢谢。”
摸着都冻手，真不理解那家伙怎么那么喜欢的。他喝了一口，冰凉的咖啡顺着喉管一直流到胃里。
“你看看这些孩子们，多有热情，你们当时刚出道那时候也这么活蹦乱跳的吧。”导演站在安弈身边笑眯眯地看着在镜头前努力摆pose年轻人。“这样多好，你刚回国不知道，这两年娱乐圈就没再出现过像你们那批那么优秀的孩子了。”
“嗯。”安弈应了一声，“他们现在活得太舒服了。”
随后他又补了一句：“天真得冒傻气。”
“你还说他们呢，你那时候不也天真得冒傻气吗？”导演一说起来就想笑，“你忘了你第一次参加节目，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副导，眼睁睁看着你在摄像头面前挂脸和你们团的那叫什么？靳禾吵架，当时那个节目播出后微博上吵得呀，对了，说到靳禾，他也来参加这个节目了你知道吗？”
“他也来了？”
安弈一挑眉毛：“他来做什么？当导师吗？”
“什么当导师，他是来当学员的。”
“学员？！”
“对啊，他这两年没什么风头，粉丝跑得差不多了，不过也能理解，他不就一张脸能拿得出手吗，这个圈子里从来都不缺长得好看的人，没什么作品早晚要糊掉的。”
安弈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导演也就闭嘴了，看来这两个人的关系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好，还是别再多嘴了。
“他……他再怎么说也是……”安弈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不好了，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他怎么可能过来和这些年轻孩子一起混？”
这不挨骂吗？！
“安弈老师。”一个年轻孩子拿着一个本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特别喜欢您的歌。”
只要不涉及工作上的事，安弈也算得上是平易近人，再加上这几年年岁渐长，为人比年轻那时候柔和了许多，笑道：“可以啊，你身后那些小朋友是和你一起来要签名的吧，要一起合影吗？”
“可以吗？”那人眼神一下子就亮起来了，“谢谢安老师！谢谢！”
说话间，大棚里又进来一个人，刚才话题当事人裹着大衣，背着一个小书包就来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进来先是找了一个工作人员问化妆间在哪里，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导演身边众星捧月的安弈。
靳禾不知不觉间陷入沉思，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是在公司里的匆匆一面，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从此便形同陌路。
不对，或者是昨天在电视上，娱乐新闻把他放在了头版头条，报道的全是什么“年轻有为！风光回国！”
一个是前途无量的新生代歌手，一个是满身黑料的小糊咖。
靳禾藏在人群后，眼睛就那么看着那个人，隔着一群热热闹闹的年轻学员，隔着一群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也隔着中间整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他低头捏着自己灰色的衣角，手心里渗出来了一些冷汗，湿漉漉的，在衣服上摁出来了一个手印。
安弈眼神朝他这个方向看了过来，靳禾只是朝他点点头，低着头看不清情绪，一抬头却又带上了一张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的脸，他一贯会这么笑，安弈之前见多了。
安弈收回视线，对着其他学员说：“大家以后要在这里进行三个月的封闭训练，厚衣服准备好了吗？南方没有暖气。”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安老师！”
“记得多准备几双方便训练的鞋子，最起码要穿上去舒适一点。”安弈伸手拍了拍离他最近的那个小学员的肩膀：“好好训练，我叫人给你们买了点咖啡，大家今天晚上加油吧。”
“好耶！”
“哇！安老师请客喝咖啡哎！”
“安老师大气！”
安弈微笑着看着身边围成一圈的小学员，抬头却下意识地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是眼神在人群中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刚才站在人群之后的靳禾好像一个影子一样，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九十多个学员今天晚上要在这里拍好形象照，一个个穿着灰色的学院制服，脚上穿着一双洁白的小白鞋，站在棚里好奇地左右打量，靳禾端着保温杯站在他们后面，越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误入年轻人聚集地的老年人。
“哎。”他叹了一口气，吹了吹保温杯上的热汽，年轻人嘛，刚入行的时候总会有很多好奇，保留这种好奇和热情是好的，毕竟现在观众们还是喜欢看这种活力满满的偶像 。
总不能来看我这把老骨头吧。
干完这票我就退休啦。
他安逸地捧着保温杯坐在小马扎上等着自己的工作人员。
“小禾哥，你不喝咖啡吗？”宋柏见靳禾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有一些孤零零的，所以特地去找工作人员要了一杯咖啡给他端过去，“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我给你拿的热的，你看看呢？要不然的话咱们拍得太晚会累的。”
这小伙子长得白白嫩嫩的，一看年纪就不大，靳禾对于这种很乖巧的新人一向都轻声细语的，摇摇头说道：“你喝吧，我不喝咖啡。”
“啊，这样啊。”宋柏的眼皮耷拉下去，“那好吧。”
“谢谢你啊。”靳禾捧着保温杯笑得眉眼弯弯：“你也喝热的吧，冰的对胃不好。”
“可是冰美式很消肿啊。”宋柏吸溜着咖啡，晃了晃杯子里的冰块，叹气：“前辈你的脸怎么不肿啊，在这里这么多天了从来没见你脸肿的样子，是天生的吗？”
靳禾靠在墙上，羽绒服把自己裹得很紧，呵出一口气：“应该是吧……在这里就别叫我前辈了吧，大家都是一样的。”
“那怎么行，你怎么也比我早出道好几年了。”
“是啊，出道那么久了，现在还在参加选秀，说出去好难听的哦。”靳禾说，“我还要面子的哦，别这么叫我了。”
他的眼眸低垂，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透出一片阴影，和泛青的眼圈融在一起，不知怎得，这个人总给宋柏一种“他很累”的感觉，总让人下意识地想要照顾他。
可能只有宋柏一个人这么觉得。
“你没告诉我靳禾也会来参加这个节目。”安弈在休息室里发了一通脾气，“他之前是我的队友，现在让他回来当回锅肉！他经纪人脑子是进水了吗！就算是再怎么也不能让我当他的导师吧。”
“大少爷，你忘了吗？靳禾现在早就没有经纪人了。”娜姐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高跟鞋在地上一点一点，“他这几年空窗期，粉丝都跑得差不多了，娱乐圈更新换代的速度有多快你不是不知道吧，他不来参加这个怎么办？”
“公司高层，又是公司高层决定的？”
安弈双手紧握，用力的关节都在泛白，“他们决定什么？榨干他的最后一滴血，然后再把他一脚踢开。”
娜姐看着他，眼神冷冰冰的：“你小心一点，你们现在已经不是队友了，你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
“那现在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靳禾自作自受，现在尝到苦果了也是应……”
这话还没说完，安弈就像被什么东西踩到了尾巴，猛地站了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去你妈的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