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翊在订宴席时,与商家签订过契约,如若有损失,得按市面上的价赔付。本来是昨夜里才签的,没想到姓梁的今天就带着人来找茬了,看来这姓梁的在彭城的根脚还真是牢固。
韩翊跟前的账房要拦,却被韩翊挡住了,他也学那梁掌柜的样,悠闲地坐到他的对面,极享受地听着店里乒乒乓乓的一切,比梁掌柜还要镇定。
梁掌柜的嘴角咧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这家酒楼,就是他旗下的产业。早在昨天酒楼管事的来道明原委的时候,他就找人偷偷地把店里最值钱的那些个东西给换了。
反正是要砸的,砸成碎片了,到时候满地狼藉,谁还鉴别得出哪跟哪是真品和赝品?
不过韩翊的镇定自若让梁掌柜心里很是不舒服,他为了刺激韩翊,便随口报了价,
“周朝时的红釉陶瓶,黄金二十两;西域羊脂白玉白菜,黄金五十两;关中青玉镶金貔貅,黄金一千两……”
越往后报价,梁掌柜的尾音拖得越长,他以为这样可以吓住韩翊,没想到后者却一直悠闲地喝着武都道的茶,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不但不皱一下,他还拿出两方绢帕,让账房一样一样地记下来。
越到后边,心里没底的反倒成了他自己,越来越不自信的,反倒是梁掌柜了,跟他一起到场的那几个商户,见情势不对,大有要找借口开溜的势头。
西城里那个卖苗木的,更是打着更衣的名头,偷摸到门口,不知怎地,又折返了回来。被搅乱了思绪的梁掌柜一心要与韩翊逐个高下,心思都在那逐件被击碎的物件上,根本无暇留意跟前微妙的气氛。
和韩翊形成鲜明的对比的,却是那那卖苗木的,脸上的汗像是站在雨天里被淋了一样,流个不停。
在彭城的商界,梁掌柜家与各家诸侯做着生意,哪所是项羽在他家,也得真金白银地买粮食什么的。梁掌柜,那可是圈内说一不二的大佬一般的存在。
今天那些没来的商人,也有不服韩翊的,但是更多的却是提前知道梁掌柜今天要找事,他们可是看到过韩翊与楚军一些重要人物走得很近,尤其是跟项悍称兄道弟的,到戚里把人打了还能全身而退的。
两边都不好惹,那就两边都不去招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一开始也有人劝过那卖苗木的不要来,可是他的实力,在彭城商界,实在排不上号,错过了这次大家都躲开的机会,要抱上梁掌柜的大腿,简直比登天还难。
结果,他就和几个同样要投机的商户一起来了。只是没想到,腿还没来得及抱上,却把自己给坑死了。
站在他不远处的另外几个商户,不多时便察觉到他的异样,好像知道了什么似地,慢慢地便变得和他一样,不多时,身上的衣衫便被汗水濡得湿透了,就像是从河里捞出来一样。
梁掌柜倒是没有流汗,不过他的尾音却越来越短,最后短得没有了。他停下来喝茶的次数却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砸到最后,整个酒楼里只剩下梁掌柜和韩翊跟前的案几了,那几个伙计商量了一下,便差了他们中最身强体健的那人来问梁掌柜,
“大善人,用不用把这楼也砸了?”
韩翊笑看着对面那人,却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