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哪怕是过命的交情,才更患得患失--大家生死相依,你却有这样的秘密。
说出来,哪个人心里能舒服。
他失去的实在是太多了,越泥足深陷,就越害怕失去了--不能坦诚相对的,还是朋友吗?
从他是个囤积癖就看出来了,他哪怕有了钱,这一辈子的颠沛流离,也足够让他失去任何安全感。
这件事情。总是不说,就总是拖着,一直拖着拖着,就到了今天了。
只怕对方也看出,程星河有了二心。未必真能跟约定的时候一样,一心一意的给江家做事。
他是个人,人心总是会变的。
江家心知肚明,却并不挑破,就是要用在玄武局上。
他们知道。我来玄武局,就是为了程星河,要是实在拦不住我,那这个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目的,就成了他们阻拦我的最后一个杀手锏。
他忽然不吭声了,接着,苦笑:"其实我不该瞒着你。"
"没什么。"我答道:"我要是你,可能也会这么做,再说了,谁肚子里还没点隐私?"
"可这些隐私……"
他没说下去。
这些隐私,好几次,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都知道。"
"你知道?"他一愣:"你知道什么?"
"在我耳朵里面放了东西,把我的气运换给江辰,是你干的,在月亮山登顶的时候。你借口爬不动,留在下面等着我,也是因为,水百羽吩咐了,他找了徐福在月亮山害我。让你不要掺和。还有,那次我们去解决琵琶蝎的事情,你不告而别,也是因为水百羽要在那地方诬陷我,让我成为全行当的敌人,你在那,诸多不便?"
诸如此类,不少,这几件,算是你代表作。
程星河不吭声了。他摸着自己瘪下去的肚子,手指头摆来摆去的。
心虚--每次他偷吃了我牛肉面的牛肉就这样。
"你……"他考虑了半天,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太简单了,我耳朵里有借运的东西,是有人偷偷往耳道里面塞了东西。只能是我身边人。
我看了那东西,边缘有一些十分细微,残损的痕迹,像是放东西的人,指甲不整齐。
既在我身边,指甲又不整齐的,也只有你了--你爱咬指甲。
月亮山那次,你说你爬不动--可你是不是忘了,你在豁嘴子山生活了这么久,不是走山路比下地还轻松吗?还吹嘘过。自己几天几夜的山路,不带累的,那次我还没累,你先累了。
琵琶蝎不告而别就更别提了,那次本来就是水百羽要陷害我。可只要你在我身边,这事儿就不会跟他测算的那么顺利--他怎么知道,那几天你偏偏不在我身边呢。除非,是他安排的。
程星河半晌没说话。
"原来……"
其实,我心里早就有底,更别说,多少人跟我提过,要小心身边人?
水百羽为什么说那一句?那是为了敲山震虎--不是提醒我,而是提醒程星河,他的把柄,在他手里。
程星河咬了半天牙,转脸瞪着我:"你他娘早就知道,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早告诉你,谁心里还没点隐私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
"看你憋的难受,我就高兴。"
程星河气的要下来打我,可他为我挡的那一下,几乎是擦着心脏,一动,脸色就发白。
我心里一紧:"你那个时候,为什么替我挡那一下?"
那个时候。玄武局到了最后一刻了,他自己生死都没准--只要多等一会儿,他就能眼看着自己逃出诅咒了。
他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为什么千辛万苦,到最后。还是自己挺到我前面去了?
他喘了口气,答道:"我--我也不是诚心的,我就是,没多想。"
没多想,就肯拿出自己的命。来保护我--熊皮人刚把他的事情给踢爆,冒着被我误会一辈子,恨一辈子,都没法解释的风险。
关系越亲密,背叛就越痛楚。
"还有……不管你信不信。"他缓缓说道:"我以前跟你说过--宁愿我自己死,也不想你为了我死,是真心的。"
他说过,"我一辈子,就你这么一个过命的朋友。"
那句话,跟那天的月色和啤酒,我一直没忘记。
我没有不信的理由。
中秋节之前,他犹豫了好几次,临门一脚的时候,也不让我们继续进玄武局为他牺牲,也是真的--他有愧。
"其实我知道的,比你想的还多呢。"
他一愣:"你还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