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黑塔空间站摆放模拟宇宙装置的办公室里,角落突兀的立着一尊振翅飞翔的蛰虫雕塑,它是那么狰狞可怖,与这智慧的庭院格格不入。
只是,没有人敢去触碰这位天才的逆鳞。
知情者将它视作一种亲切的摆件,甚至于有的时候人们会看见站长养的宠物小狗会特地来到这里,对着这尊虫子的雕像发呆。
传说,这只生物是黑塔女士最满意的作品,没有之一。他是现在繁育虫群由寰宇灾厄变为智识属民的根本原因,为宇宙众生提供了虫灾和诸如此类情况的另一种解答方法。
黑塔女士的人偶可能出现在空间站的任何一个地方,但永远会有这么一具被放置于星穹列车的月台,像是在等待着谁。
湛蓝星的边缘被恒星的光镀上耀眼的金黄,而那具人偶在晨光中又守了一个又一个晚上。
可他回不来了。
有人好奇,那么多阮·梅设立的生物信息检测站是为了探查哪一种生物呢?
那些偶尔落在空间站舷窗上的小型真蛰虫,变得友善的它们现在又是眺望着什么?
刻在空间站名册上的名字是“Ω1”。
对于黑塔来说,只要她还记得他,他就没有彻底死去,就还有着回归这个世界的可能。
流光忆庭的忆者相信他们信仰和追随的神明,执掌【记忆】命途的星神〈浮黎〉有着能够用忆质重塑世界的伟大威能。
曾经黑塔对这传言不以为然,而现在她也成了这悖论的狂热信徒。
如果能够让他回来,如果能够让她有机会再一次见到那个孩子,她当然不介意贡献自己的记忆作为他重生的代价。
阮·梅选择的道路和她虽然不同,可她的进展却快得多,前段时间她在禁闭舱段搞出来的动静但凡黑塔不是个盲人,她都能看得见。
繁育的令使,碎星王虫·斯喀拉卡巴兹,她既然已经能够完成这种程度的生物方程式拟造,恐怕攻克小家伙的生命方程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模拟宇宙的开发依然没什么进步,试图窥探〈繁育〉命途的DLC“寰宇蝗灾”现在还只是做了一个开头,尚且不能正常运行。
她的研究成果对比阮·梅那样子的创举难免显得有些相形见绌,这让一向争强好胜的她很难受。
黑塔曾拉下脸来请求阮·梅给模拟宇宙增添合理的设定,但哪怕阮·梅没有保留的对她开放全部的实验报告,也没有使得“寰宇蝗灾”里多出任何有关于他的信息。
它只是在循环播放塔伊兹育罗斯的登神,一直这么无意义的循环下去。
蠹星对于鞘翅目的虐杀一次次重演,孤独的虫子踏足神座,带领祂的子嗣散布死亡和灾难……
黑塔已经看厌了这循环往复的老故事,可哪怕她望眼欲穿,也不能找到一点有关于【Ω1】的样本痕迹,历史里没有他。
她要找到分裂出那道生物样本的虫子,然后标记它,这样才能追溯他的生命。
“可虫群的历史里没有他。”
他就好像是突然插入因果关系的变数,完全没有征兆的出现在黑塔和阮·梅的培养皿里,在此之前寻不到任何记录。
黑塔想过这是由于他诞生方式的特殊性,她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没有控制好的微小变量,对于整体的演算无伤大雅。
可这话本来就是胡扯,在科研界这是不可理喻的荒唐言论,她自己都不信。
于是,天才俱乐部#83的黑塔女士陷入了无法缓解的科研焦虑,原先这在她成年以后就没有过,但现在这种心理问题死灰复燃。
有人说,她像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
……
黑塔保留着童年时期的某些爱好,她尤其喜欢人偶和毛绒玩具。
有的时候这位天才也会拿着两个手偶自言自语,做着一个人的家庭戏。
她的孤独无从缓解。
镜子里,人偶的面貌和童年时有七成相似,可她的诞生却出自于本体随意的一些组装。
完美,那么遥远却也近在咫尺。
黑塔时常会去想,是不是名为Ω1的孩子也是命运随手制造的奇迹,他仅仅是要借助她和阮·梅的手诞生罢了。
她和阮·梅都只是他流光溢彩中的一刹。
除此以外,黑塔悲哀的发现明明自己那么想要照顾好那个病弱的孩子,却不可遏制的把他一步步推向无法观测的深渊。
对于科研的专注是每一位研究者的天职,可是现在黑塔越来越心神不宁,她开始奢望在办公室见到一簇深蓝色的绒毛。
等着一个回不来的人很辛苦吧?
可是至少,还会有人等他。
阮·梅光明正大的在她面前委托无名客里那个星核仔到禁闭舱段干掉了碎星王虫的拟造体,她这是在向自己炫耀吗?
黑塔摇了摇头想要驱散这些沉重的杂念,可它们生长的速度比剪除的速度要快上几倍。她觉得自己要疯了,可她难道不是一直都是疯着的吗,连他这个顽皮的孩子都看不住。
就这么等着吧,就这么等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