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书记在旁边看着,没说什么,等吃了饭,他把我叫到办公室。
孙书记看着他桌上的桌屏,看着我桌上放着的插了红梅的瓶子,又看了看桌边的热水瓶,桌上保温杯里的茶叶。
孙书记的神色十分感伤,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些年,四处寻访,辗转飘零,只有这半年来,才有家的感觉。但要说是家,这家却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给我的。”孙书记叹息:“小陆啊,过几天我就要走了,今天就是你作为我秘书的最后一天了。我给你的档案写了评价,也跟大队长嘱托了,给你安排个好的工作,你好好干,我们总有相见时。”
我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弯腰鞠躬,眼眶发酸:“多谢孙书记,多谢孙伯伯,谨记您的教诲,希望还有相见的一日。”
第二天,大队长带着我打开广播室,给了我一套钥匙,给我安排好工作。
每天七点半开始放广播,先放国歌,念一套语录,等所有人集合在村头,早上的工作便结束了。
中午下工时继续播放广播,差不多到吃完饭的时候,可以停下。
下午下工之后,再播上一两个小时,念念语录,念念文献,或者念念书籍,比如,母猪的产后护理。
十天之后,张红军大哥送孙书记去市里,再由市里安排孙书记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半个月后,张淑英主任离开江北村,调往江庆市。
张淑英主任离开第五天,老赵叔带着我,在五月份来到之前,搬回了老赵叔的家。
就像之前说好的,老赵叔住正房,我在东屋挑了一间房。
灶房两家共用,老赵叔一样跟我吃,但正常吃饭的时候,严苏知青照顾老赵叔。
我做广播员吃饭时间不一样,有人照顾老赵叔我也放心。
老赵叔帮我给沈听景送东西,见我没有在去见沈听景,老赵叔也自己多跑几趟也情愿了。
不过,老赵叔还是给我带来消息,沈听景真的做了司机,不过他只能在农场里开拖拉机,不允许离开农场。
想来是沈听景努力过了达成的结果。
老赵叔收了兰花婶子的大孙子当徒弟,现下跟着老赵叔养牛喂牛赶牛。
那孩子今年十一岁,小名狗蛋,跟老赵叔学养牛的第一天,就屁颠颠的跟到家里来,说想请我帮他取个大名,还拿了一个水煮蛋来做交换。
我看这孩子有趣,故意逗他,给他取了思利两个字,没想到孩子实诚,当时就高兴的要满大街说自己的新名字,还好被拦下来了。
最后我给这孩子取名张韶光,“韶”意为美好,“光”则代表着光明、希望他有美好光明的未来,也希望他对传统文化尊重,并传承。
我写下这个三个字,交给这孩子,孩子看我很郑重,也十分严肃,跟我说要拿着这张字条去请他爷爷带他去找大队长给他改名。
张韶光带着字条去找他爷爷,没想到先被亲爷爷打了一顿,然后才带他去找大队长改名。
后来兰花婶子带着张韶光的父母,带了一条肉,十个鸡蛋来谢我,还说能不能给她其他孙子也取个名儿。
我想了想,以韶为名,后面的字用了明、耀、晖、华、朗、泽、启、翰、韵、翔、阳、熙。
兰花婶子开心不已,我便问道:“婶子看一个名字都那么开心,怎么不让孩子们去读书?”
兰花婶子一愣,有些泄气的说道:“也不是不想孩子们念书,只是,松江公社也就民胜有个巴掌大的小学,学生总共才一百多个,要往上念书,得去市里念书,虽然不远,但是毕竟是市里,谁家也没这个条件不是。”
我有些伤感,村里离市里近倒也不都是好事。
兰花婶子又说:“民胜小学也不错了,现在村里不少孩子都去了,松江公社也就江北村和民胜自己的孩子会送过去了。”
我好奇的问:“婶子家这几个都去了吗?”
兰花婶子摇头:“民胜离村里也要走一个来钟,孩子小了,也走不动,我家也就三个大的带个老四去,其他孩子也等快十岁再他们去,能认识几个字也就行了。像老大···就是韶光,他不想念了,就给他找个活计儿,再不行回家种地呗。”
“那可不行,能念书还是要念的。”我认真的说道。
兰花婶子笑着说:“他们要是愿意念,念的进去,咱家砸锅卖铁也送他去,念不下不想念,也不是啥大事儿。”
兰花婶子和儿子媳妇儿回家了,张韶光再来,我问他真的不想读书吗?
张韶光眼里的光微微闪烁,他纯然的笑道:“姑姑,我成绩不好,就不浪费家里的钱了,早点出来干活,我弟弟可聪明了,以后我供他上学。”
张韶光的亲弟弟是张家老五张韶华,听说确实是几兄弟里最聪明的孩子,别看年纪不大,专门在背后出主意,鬼精鬼精的。
我盯着张韶光眼底的曦光,严肃的说道:“韶光,明天跟你赵爷爷去市里到新华书店买本大字典。”我拿出十块钱给他,继续说道:“剩下的买些纸笔。”
张韶光没接钱,只是点头说好:“姑姑钱给赵爷爷,明天我跟赵爷爷去买。”
我摇摇头,把钱递给他,“你收好。”
张韶光这才接过钱,小心翼翼的收好,认真的说:“我会小心的,姑姑。”
半个月后,苏知青成为了村里的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