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霄眼眸上移，迅速瞥他一眼。

  虽然在说话的过程中，宋杜始终表现的云淡风轻，但杨霄还是从细微末节里，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比如轻轻攥紧的拳头。

  比如表情上转瞬即逝的些许不自然，以及那隐藏极深的恨意。

  跟联盟有仇啊。

  难道是跟李如霜类似替罪而破灭的家庭？还是党争失败的逆党？

  前者可以理解，后者嘛……

  将猜想藏在心底，杨霄重新垂下眼睛。

  半晌。

  “所以，我才邀请你来到我这里。”

  宋杜真挚的看着杨霄，一字一顿道：

  “你是普通人家出身，但因为天赋出众，所以你一直都并没有体会到正常人的心酸和痛苦……这很正常，因为这是在前期。”

  “可越往后，则越难。”

  顿了顿。

  他继续说道：“你非嫡系，这就决定了你在联盟这辈子都很难出头……我这可不是危言耸听，朋友。”

  “而是实话。”

  杨霄微微皱起眉毛。

  宋杜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有变化。

  他乘胜追击道：“你以为，成为训练家就会改变你的命运吗？”

  杨霄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平静的看着宋杜，质问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宋杜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有反应就是好事。

  “你的出身，注定了联盟不会让你身居要职，除非你实力强劲，但若想实力强劲，又如何跟那些资源滔天的嫡系子弟比呢？”

  话音未落。

  宋杜似是刚刚想起什么，一拍掌心，大声说道：

  “啊，对了，秦昭是普通人，你肯定听说过他吧……”

  他悄悄压低身子，意有所指：

  “他够强吧，联盟训练家里不可跨越的高山，可即便像他一样，也要拜服在某位大人物的手下，过着身不由己的生活。”

  “冠军，天王只是对实力的一个代表性称呼罢了，任何一个联盟都不会真就只有一位冠军，更不可能只有四个天王。”

  “连他都如此，你又如何？实力一般也就算了，倘若出众，焉有独善其身的道理？”

  “若想要人生发生改变，幸福美满，就要想办法打破这一桎梏。”

  宋杜的笑容非常放肆：

  “你现在感受不到这些，一是因为你实力不够，二是因为那些大人物的视线里没有你……”

  “……或者说，是有人记得你的，只是恨意居多，哈哈。”

  “毕竟你在地下研究室里，确实是给了他当头一棒啊，我估计他这辈子还没吃过这种苦呢。”

  似是想到了开心的事，宋杜的笑容越发灿烂，发自内心道：

  “他也就是单纯的不把你放在眼里，更不想平生事端，所以暂时没搭理你罢了……”

  “不然，你真以为这次事件就此作罢了？”

  宋杜哈哈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不可能的，我认识他，他看似温文尔雅，实则睚眦必报，更别提你让他损失了生命之泉这等珍贵的资源。”

  “所以，考虑一下吧，朋友。”

  宋杜看着皱紧眉头的杨霄，真诚道：“既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想点别的办法呢？”

  杨霄手指轻捻。

  关于宋杜这段话，或许接近现实，但绝对添加了语言的艺术。

  他将某些事情夸大，又将某些事情缩小，试图以此来混淆杨霄的视听，从而达到他的目地。

  最重要的是……

  杨霄抬起脑袋，平静的看着他。

  即便你舌绽莲花，千方百计试图从情感上与我们共情，可你我考虑事情的角度终究是不一样的。

  因为在你眼里，只有掌握了权力，才能被称之为改变命运。

  不。

  应该说，在你看来，只有让你爬到那个位置，才能称之为改变命运。

  可幸福美满，从不是权利的附属品。

  它不跟这两个字挂钩，而是属于生命的努力，和各自不同的理解。

  我做训练家，从不是为了当官。

  是因为想做。

  我更不相信，秦昭会当真身不由己，因为霍峻曾说过，他跟我很像。

  既然很像，那八成也是个虚伪的混蛋。

  更何况，在我眼里……

  杨霄突然扭头看向不远处。

  那里的熊徒弟正摇晃着脑袋，整个熊看起来晕乎乎的，但脑袋却在本能的左右游移，似乎在搜索着什么身影。

  半晌。

  他突然会心的笑了笑。

  现在，我就已经很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