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看到这一动作,脑海里不免又浮现出昨晚剧院的那一画面,她正想向艾德勒小姐眨眨眼,却见她无奈地朝茶杯笑了笑。
然后,她竟然一口也没有喝,就放下杯子,抱歉地对加德纳夫妇说:“加德纳先生,请允许我先道别,因为我待会儿还需要去大英博物馆一趟,和别人约好的行程。”
“那真是太不巧了!”加德纳先生遗憾地说,“我们都非常欢迎你随时来访,艾德勒小姐。”
“一定会的。”齐禹真诚地回答道。
她起身,和主人们又寒暄了几句,便由伊丽莎白送她和侦探先生出门。
临行时,齐禹压低声音俏皮地说道:“伊丽莎白小姐,你日后和达西先生结婚的时候,可别忘了邀请我参加你们的婚礼呀。”
伊丽莎白顿时涨红了脸,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正看向她的达西先生,慌乱地说:“我们——”
齐禹拍了拍她的手,安抚了这位女士小鹿乱撞的心。
谁知,鬼机灵的伊丽莎白小姐也不是好“欺负”的,她转了转那双剔透的眼睛,反问道:“艾德勒小姐,作为交换,请也一定邀请我参加您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婚礼……”
“我们——”齐禹愕然,“我和福尔摩斯先生是同事和伙伴,不掺杂其他方面的感情——”
“你们竟然没有订婚吗?”伊丽莎白也惊讶了,她又想到了昨晚在剧院看到的画面。
齐禹啼笑皆非:“完全没有。”
她和侦探先生相处久了,竟忘记了维多利亚时代的淑女礼仪。
伊丽莎白小姐再怎么在达西先生眼中与别的女孩儿不同,她也出生在一个富裕的乡绅家庭,也是在绅士淑女礼仪教育下长大的。见到昨晚剧院发生的一幕,自然默认了她和福尔摩斯之间的关系。
而福尔摩斯先生对外虽然展现了良好的绅士礼仪,对朋友和亲人却并无太多顾虑——穿着睡衣、顶着杂乱的头发和华生交谈,趴在铺满杂乱资料的地上研究,还有昨晚剧院的人工呼吸……这种罪证满满皆是。
齐禹正准备为了侦探先生的人品向伊丽莎白解释一句,就听到马车上传来一声熟悉的口哨——这是福尔摩斯对她的催促。
于是,她无奈地朝伊丽莎白笑了笑,然后登上马车,转身朝目送她的小姐挥挥手。
“个人旅行计划?”
——她还没有从送别的情绪中缓过来,就接收到了身旁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询问。
“什么?”
“乘坐蒙古号从布林迪西,途径苏伊士运河到孟买——看来并不是个人计划。”
原来侦探先生说的是她那晚她刚刚和他“同居”的时候,翻看《美洲探险》《欧亚大陆旅游指南》的事情——
确实不是个人计划。
齐禹勾了勾唇角,反问道:“你能推出什么呢,先生?”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简单的了,艾德勒小姐。”福尔摩斯说,“能有什么事情需要警探的参与呢,当然是追捕罪犯。”
“你推断得很对,先生。”齐禹说,“说到这点,我还想请教一下,可否现在提前把逮捕令从伦敦寄到孟买呢?”
“逮捕令?”
“塞巴斯蒂安·莫兰上校的逮捕令。”
歇洛克·福尔摩斯挑了挑眉:“以什么罪名呢?”
“谋杀斯图亚特太太的罪名。”
福尔摩斯双手合十,平静地问道:“看来你对陈年旧案很熟悉,小姐。但莫兰上校行踪不定,他虽然只是莫里亚蒂教授的助手,却不比教授本人容易抓捕。苏格兰场的那群人头疼了好几年的罪犯,你又有什么办法把他引到印度呢?”
“唔——”齐禹眨了眨眼,“请允许我暂时保密,先生。”
歇洛克·福尔摩斯对着她温和而真诚的眼神好几秒,才尽情地笑了声,说道:“如你所愿,艾德勒小姐。”
他从一旁拿出来一顶帽子,递给齐禹,问道:“从这里到大英博物馆还有一段时间,我想这顶帽子足够我们打法了。这是我早上接到的一个案件。这顶帽子是看门人彼得森在古治街捡到的,来自一位背着白鹅的高个子男人。你能从中推出什么吗?”
——侦探先生的每一分宝贵的时间都离不开这种游戏的。
齐禹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和福尔摩斯要了放大镜,学着他的方法观察了起来。
“帽子上有姓名的缩写hb——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从帽子的外观来看——准确地说,是其中反应的脑容量,主人是个大脑壳,很聪明1。
“这是顶时髦的帽子,说明这人过去生活富裕,但目前处于困境,因为他自此以后就没有买过别的帽子;唔——他虽然今不如昔,但也有点儿自尊心——因为他尝试用墨水涂抹帽子,来掩饰其破旧1。
她又将帽子反过来,观察了一番。
“这是位中年人头发灰白,并且刚刚理过发,帽子里头有理发师剪下的发渣……顺便提一下,他家里绝不可能装有煤气灯——因为上面有至少五滴蜡烛油,说明他经常点燃蜡烛1。”
齐禹说完,顿了顿,又反复观察了一遍,确保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才看向福尔摩斯。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福尔摩斯先生?”
“艾德勒小姐,你真是头脑灵活!”歇洛克·福尔摩斯丝毫不吝啬赞美。
不过,他又说道:“但你却没有提到一点。”
“是什么呢,先生?”
“他的妻子并不爱他。”
齐禹愣了愣,没有想到这种情感上面的推断会从福尔摩斯口中出来。
“为什么这么说,先生?”
“你看着帽子……”歇洛克·福尔摩斯从她手中拿过帽子,反常地非常耐心地、慢速地解释道:
“这顶帽子已经好几周没有刷过了。如果看到一个人的帽子上积满了个把星期的尘土,而他的妻子对此不以为然,让他这样戴帽出去——那么,我想,他一定很不幸地失去了他妻子的爱了1。”
齐禹思考了十秒钟,脑中对这段话过滤了三遍,真正消化后,才认真的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刚准备抬头赞扬侦探先生,却发现他眼中意味不明的笑意。
齐禹先是愣了愣,然后下意识看了看歇洛克·福尔摩斯头上那顶帽子——
那顶她今天早晨,特意擦拭的帽子……
齐禹:??
齐禹: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我怎么觉得您是在内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