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稀疏,污浊空气中隐含着一种渺茫的期盼。
齐禹和雷斯垂德顺着歇洛克福尔摩斯的目光望去,在河岸的小沙坡边看到了一位穿着褐色大衣的德国人。
他右手拿着望远镜看向河流上方,左手叼着一只雪茄烟。烟头的暗火一闪一闪,就像是地狱恶龙在喷气。
“冯赫林男爵”
“是他。”
齐禹再向前看了看在他的右前方放着一个大箱子,里面的金属物体在月光下反射着白光。
冯赫林男爵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弯下腰,将箱子微微合拢。然后重新拿起望远镜,看向上游。
“等会儿看到那辆阿登纳号汽船驶来的时候,我们就从塔上下去。”福尔摩斯安排道。
“虽然冯赫林男爵没有准备,但我们还是小心点好。雷斯垂德警探,你在他打响气枪的后,立刻堵住他的嘴,用手铐困住他。艾琳,你随时准备开枪,以免他反抗。”
齐禹和雷斯垂德慎重地点头。
黑暗是让人抑郁和沮丧的,黑夜中的等待尤其漫长。
齐禹站在塔顶,能感受到东风吹来时塔身的晃动。这样的动静使得她的神经有些紧张,但歇洛克福尔摩斯时不时递来的眼神,却成为了最好的安慰。
黑暗中的视觉也十分灵敏。
大约过了一刻钟,她看到了上游忽闪的灯光是那艘阿登纳号汽船,还有紧跟在后面一百码的苏格兰场汽船。
“走”福尔摩斯小声发出了号令。
雷斯垂德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猎犬一样,无声无息地小跑奔下了塔顶。齐禹和福尔摩斯走在后面,危急时刻,他那双瘦削、冰冷的手依然不会忘记它的同伴。
冯赫林男爵就在前方。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他驾船逃跑的同伴的安危上,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的身后竟然多了三个人。
等到那艘阿登纳号汽船驶到他正对面的时候,冯赫林男爵用气枪朝左侧水面开了一枪。随后,接到他信号的冯伯克立刻点燃了汽船。
汽船事先浇灌了煤油,火苗在上面蔓延着,不到半分钟就吞噬了整艘船。阴郁的泰晤士河瞬间明亮了起来,好像是来自地狱的火焰攻破了人间。
冯赫林男爵看着他的同伴从视觉盲区跳下河水,勇健地向多格斯岛游来,靓丽的背景仿佛在为他的胜利喝彩
他讥笑着勾了勾嘴角“一群傻帽儿英国佬。”
话音刚落,他刚嘲笑过的英国佬从他背后冒出。
一位瘦削颀长的男士揪住了他的领子,一位苏格兰场的警探迅速用手铐将他困住,并且粗鲁地用抹布堵住他的嘴。他眼睛睁大,不可置信,还想挣扎,却见左侧一位扮男装的女士正用左轮手枪瞄准他。
“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冯赫林男爵。”福尔摩斯冷冰冰地说。
随后,雷斯垂德将他的手铐铐在了废弃船厂的一块锚头上,任凭他挣扎,警探也没有再理会这一只已经上钩的猎物。
他开始兴奋地等待他的第二只猎物。
夜晚的泰晤士河表面平静,暗波汹涌。如果不仔细看,是无法发现水面上细微波动的。
但雷斯垂德作为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小学生”,此时又有意在老师身边大展身手,他自然注意到了那自燃烧的汽船传来的涟漪。
起初只是微小的波浪,接着那波浪逐渐变大,不时还有一个人头从水面冒出来,那张人脸长得如同雄鹰一般,手臂白皙而有力。
然而,讽刺的是,他自以为游向了胜利的终点,却不知前方正有一张大网等着他。
等到冯伯克终于一只手摸上岸,眼前还被泰晤士河的水模糊时,他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他。
冯伯克松了口气“一切顺利,老兄。苏格兰场的警察们没有我想象地那么笨拙,不过他们的汽船和我的阿登纳号相比,还差远啦。”
“你办事真周到。”他随即听到他的同伴说,“我当真有点儿佩服你。”
冯伯克愣了愣,他耳朵虽然有点进水,但这道低沉的声音与他同伴冯赫林男爵相差地也太大了点。他正想是不是夜晚太冷的缘故,就感觉到又一块抹布在擦着他的眼睛。
“喔,谢谢你,男爵”
话音刚落,只听到一声“咔擦”,他的手脚顿时失去了自由。
眼前却逐渐明亮了起来是三张他不认识的脸,还有还有角落里丧气而愤怒的同伴。
“你们”
面对这位德国间谍愕然的表情,歇洛克福尔摩斯终于讥讽地笑出了声。
大功告成的雷斯垂德也终于松了口气,他取下堵住冯赫林男爵嘴的抹布,“好心”地问了句
“可怜的德国佬,请问你是要自己走呢,还是被一群傻帽儿英国佬押着”
冯赫林男爵喘了几口气,低声说“请拿走你的脏手。另外我奉劝你一句,在我还保留爵位之前,和我说话的时候,一定要用先生和请。”
“好吧。”雷斯垂德暗暗发笑,“唔,阁下,请您走到马车上。待会儿我们会把您送到警察局,阁下您看,有什么意见吗”
冯赫林男爵平静了下来“这样好一些。”
他失望地打量了他的同伴冯伯克一眼,怪罪他无意中泄露了计划。冯伯克收到这样的眼神后,也暗自低下了头。
他实在是想不通,他的行踪和计划是如何暴露的呢
黑暗笼罩的伦敦是不会告诉他答案的。
雷斯垂德监护着两人走上马车,齐禹挽着歇洛克福尔摩斯跟在了后面。
威金斯驾驶着马车先将他们送到了贝克街,警车在门口又将两位罪犯压至了警察局。
在告别之前,福尔摩斯嘱托了雷斯垂德警探几句话,大意是告诉他先不要张扬这件事情。假如日后有变故,或许他能够依据这样的功德升官。
雷斯垂德对于这样的话一头雾水,但暂且保持着小学生心态的他,自然对老师的嘱托非常用心。
“您放心,福尔摩斯先生,一切遵照你的嘱咐。”
歇洛克福尔摩斯冷静地瞧了他一眼,判断出他的自负顶多一天后就会重新冒出。
不过一天的时间足够行动了。
贝克街黄尘滚滚,福尔摩斯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灯火通明的房间,无声地笑了笑,然后打开221b的大门,让他亲爱的小姐从喧嚣的街道走向安静温暖的室内。
齐禹想着过去半天发生的事情,靠着墙闭目安抚了一下神经。
舒了口气,睁开眼睛,她正想要走向二楼,却意外地被福尔摩斯制止了。
她愣了愣,以为劳累使得饥饿感占据了这位先生的头脑,于是问道
“你想要喝点威士忌酒吗,还是苏打水再加一点小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