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元五年,京城,冬。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凛冽的风像刀子般,刮得人皮肤生疼。
京城一连下了三天的大雪,地面积了厚厚一层,一脚下去,直接没到了小腿。
嘀哒嘀哒!
一匹高大的棕色马儿拉着一个乌黑不起眼的大车厢缓缓而来,进城后,马蹄踩在被清扫过显得湿漉漉的青石板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赶车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夹袄,裸露在外的一张脸冻得通红。
车厢里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绣着锦鲤的大红被子,早用汤婆子烘得热乎乎,车厢里还摆了一个暖炉,四周用棉布遮挡的严严实实,暖气扑面。
一名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眉眼精致的小姑娘,穿着月白色的贴身单衣蜷缩在被子里。她小小的一团,双眼紧闭,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显然是生病了。
车厢里极安静,女孩艰难的呼吸便显得十分明显。
她的身边坐着一名十来岁的少年,一身青色僧衣,脖子上挂了一串黑色佛珠。脑袋上亮得发光,也不知是刚剃了头还是怎么回事,并没有点上难看的戒疤。
这小和尚有一张白皙的正太脸,眉毛浓黑,凤眼细长,鼻子高挺,唇薄而红。
即便他没有头发,穿着的也仅是简单的素色僧衣,皆无损他的好看。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女孩子的脸上,眸间翻涌的情绪却很复杂,有思念,有心痛,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马车突然停了,车窗外传来小厮冷得哆嗦的声音:“主子,仁济医馆到了。”
小和尚这才回过神来,用宽大的被子把小女孩裹了两层,弯腰把她抱进了怀里。
一直昏睡的女孩因着他的动作,眼皮子动了动,好半天她才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苏姝只觉得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她眨了眨眼,好半天才看清头顶男孩的脸,她顿时生气地想要打他:“滚开……”
她的声音又哑又软,手更是被裹在被子里,别说是打人了,动都动不了。
小和尚垂眸,见她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里满是水雾的迷离,没来由的感到心软,声音也放柔了几分:“你生病了,我带你去看太夫,乖乖别闹。”
烧得意识模糊的苏姝简直快要气哭,她手脚被缠着,最后发了狠,像只小奶狗一样凶巴巴地凑过去,一口咬向了小和尚的胳膊:“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我……”
欺负她现在生病是不是?打不赢她也要咬他一块肉下来。
咔擦!
苏姝只听到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嘴边顿时多了两颗红豆那么大,还带着血丝的白白的东西。
她一愣,等她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后,她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她咬个狗东西,狗东西没事,她的两颗大白牙却崩——掉了!
嘴里还一嘴的血腥味,苏姝只觉得两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
小和尚也傻了眼,良久后他拿出手帕,细致地抹掉了苏姝嘴里的血丝,一本正经地教育道:“不许乱咬东西,等你病好了我让人给你做红烧排骨。”
苏姝闻言哭得更大声,谁特么要啃骨头了?他把她当什么了?
小和尚安慰道:“你掉的是乳牙,今后还会长。”
会长出来她也不要原谅他,如果不是他绑走了她,她怎么可能咬他,又怎么可能咬掉牙?
见她声音一直没小,小和尚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别哭了,你牙掉了漏风,哭起来会丑。”
记忆里,她一直很爱漂亮。
果然,这话一出哭声便没了。小和尚顿时弯了弯嘴角,这一招果然有用。
他拿过一旁白色的狐裘披风系好,弯腰抱起了怀里的人,却没有发现苏姝正用死亡之眼扫过他的脖子,心里想的是:这狗东西到底什么时候死?她的四十米大刀呢?还是把他切了吧切了吧。
苏姝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只是赶上了穿越的潮流,来到了这个全然陌生,没有出现在任何一本历史书中的朝代。
她死的时候才大三,刚签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外资企业去实习,春风得意正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上班路上遇到了一名颤颤巍巍的白发老奶奶茫然地站在斑马线上。
虽然早知道冷漠而繁华的现代社会,老爷爷老奶奶不能随便扶。
可是看老奶奶像无头苍蝇般在大马路上乱窜,她还是忍不住手贱地伸出了手。
再然后,老奶奶是安全了,苏姝却被不知道从哪冲出来的大卡车给撞挂了。
虽然命运无情到连个当社畜的机会都不给她,但是她还是想念有泡面,以及永远也刷不完的视频、游戏的颓废生活。
带着这样的遗憾,苏姝再次恢复意识时,周围一片嘈杂。
“娘娘用力,看到小皇子头了。”
“好痛呀!我没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