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善起，一念善灭。
被现代社会教养的五讲四美的苏姝，在这个皇权至上，视人命如草芥的古代生活了近七年，也渐渐造就了一副冷硬心肠。
面对想要伤害她的人，她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反抗自保，压根没有时间去想这个做法是否恶毒。
所以，她的手毫不迟疑地伸进了香坛，抄起一把燃烧的烟雾缭绕的香，冒着火光的香头反手就向身后扎去。
“啊……”
刚扑过来的乔绿蓉发出了一声惨叫，她快速地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手背上被烫的通红，有几个甚至有些焦黑的伤口，感受到那一股又一股钻心的疼，顿时哭骂起来：“苏六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这么恶毒，我要杀了你……”
乔绿蓉虽嘴上骂得凶，看着冷着一张脸拿着香冷眼睥睨着她的苏姝，却不敢再上前，只是冲一旁已经被这突来的变故吓呆了的丫鬟吼道：“你们都是死的吗？看着我被欺负，还不给我收拾她？”
两名丫鬟这才反应过来，玉香比她们更快一步地挡在了苏姝面前，声音发颤道：“表小姐，这是我们苏家的嫡小姐，你们敢伤她，后果不是你们乔家能承担得起的。”
这个时候，就彰显出身份的重要来。
乔绿蓉虽然恨不得立刻撕了苏姝，但终究不敢再命令丫鬟行凶。
玉香视线落到她惨不忍睹的手背，想到刚才那一幕她也心有余悸，声音也缓和了一些：“表小姐还是先回家让大夫治伤吧，万一落下疤就不好了。”
乔绿蓉也怕这个，她在丫鬟地搀扶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狠狠地瞪了一眼苏姝：“苏六你给我等着，你毁了我的手，我要告诉老夫人让她打死你。”
刚才真是太险了，如果不是她的手挡在面前，那香便会戳到她脸上。
一想到她差点毁容，乔绿蓉又是气又是恨，苏六这个贱人，果然好恶毒。
苏姝漫不经心摆弄着手中的香，冷笑道：“那还不快去，等会伤口愈合了，你卖惨告状还得重新撕开，多疼？”
“你等着。”乔绿蓉气得脸都绿了，带着丫鬟急匆匆地走了。
玉香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提醒道：“小姐，老夫人很喜欢那位表小姐。”
“那又如何？”苏姝把香重新插入香坛，声音里满是寒意，“乔小姐不是说了吗？我是个傻子。傻子讲什么道理？她要凑过来招惹，傻子犯起病来伤了她，她也只有自认倒霉。”
玉香顿时一噎，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这位六小姐自从认回来，一直表现的温和无害，却不想她还有如此狠辣果决的一面。
插好了香，苏姝抬脚就向寺外走，玉香赶忙跟上，不解地问：“小姐，你慢点，你这是要去哪？”
苏姝脚步一顿，回头冷喝道：“我在附近走走，你不许跟来。”
玉香闻言顿时急了，临出门前，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一定照顾好小姐。
外面处处危险，她一个小孩子走丢了她如何跟夫人交代？
“我午饭前会回来，你不许再跟来。”苏姝丢出一句，脚下的步子走的飞快。
自从穿越到这个时空，她其实一直活得很压抑，以前在山林间隐匿行踪，不论去哪，周围都有人跟着。
知道他们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但她的灵魂毕竟来自二十一世纪，这种无所不在的监视行为，有时候很令她烦躁。
苏姝一口气走出了寺院，绕道了树木苍翠的后山。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全是陌生的风景，她才停了下来。
不顾长了青苔的石头，她一屁股坐了上去，垂眸看着她白皙的指尖。
别看她刚才那样冷静地反击了乔绿蓉，其实她也好怕，直到现在双手依然在发抖。
这是她第一次伤人，明明她赢了，心里却一点也不好受。
因为她发现，她正在被这个世界潜移默化，也许有一天，她也会毫不犹豫地下令诛杀别人，血腥沾满双手。
这真是一件无力又绝望的事情。
咻咻！
耳边突然传来几道破空声，下一秒，一道熟悉中带着清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下巴被一只手捏住了，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眉头皱成一团的妖僧。
脑门光亮，皮肤冷白，五官俊美的天妒人怨。
苏姝噘着嘴巴，小爪子拍开他的手，一把抹掉眼角的泪，闷声闷气道：“我才没有哭。”
明心：“……”
见小家伙心情不好，他单脚踩在了石头上，眸色暗沉道：“告诉我是谁，我帮你报仇。”
“我已经报过了。”苏姝表情更委屈，“就是觉得刚才下手有点狠……”
明心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吼出了三个字：“没出息。”
哪有报仇报赢了，还把自己报哭了的？
她本来就胸无大志嘛！
苏姝对自己认知很清楚，她要真有野心的话，早就带着前朝旧部造反了，又怎么会怂拉巴叽地逃出来？
拿出袖袋里的丝帕再次抹了抹眼角，她这才发现，妖僧的手中竟然提着一把出了剑鞘寒光闪闪的剑。
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剑柄上系着的不是剑穗，而是剑疆。这表明，这不是一把文人墨客为了表演而佩戴的文剑，而是一把为厮杀而生的武剑。
苏姝吓得眼泪都憋了回去，哆嗦着问：“你拿把剑干什么？”
“杀人！”
简洁的两个字，却带着比那剑刃还要冷的杀意。
这回换苏姝无语了，她突然觉得，跟面前常常犯病的妖僧比起来，她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所以，她刚才只是拿香伤了骂她的乔绿蓉，真是一点也不过分。
明心不知道该怎么哄她，想了想轻声问：“你想看我舞剑吗？”
还有这好事？
苏姝迟疑地点了点头，明心拿着剑走到了一边的空地处，双腿分开，剑起，整个人的气势顿时变了。
横劈竖砍，回刺，腾空翻滚，妖僧的每招每式皆带着腾腾杀意。
苏姝当初跟着将军们学过剑法，将军们在战场上厮杀惯了，手法已经称得上干净利落。但小和尚的剑法，不但干练，更添了几抹狠辣，反而更像是江湖上专接杀人买卖的杀手才用的招式。
一刻钟后，明心收了势，他走到苏姝前面，喘、、息着问：“好看吗？”
苏姝点头：“好看是好看，就是我有点怕。”
明心气得再次磨牙：“……没出息。”
苏姝不想跟他争这个，下一秒她手中的帕子就被他夺了去，无比自然地开始抹额头上的汗水。
我的帕子，它脏了……
苏姝一呆，没有想到她看个舞剑居然还要陪上一条帕子。
瞥了一眼身边眉眼依然带着凶光的某人，她还能怎么办？只能忍。
明心擦完汗，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稳起来，把帕子又塞回了她手上，低声道：“苏家认下你，一定会给你配备丫鬟婆子，到时候我找两个会功夫的丫鬟去你身边，另外再给你找个女师父。”
“我不学。”苏姝下意识拒绝。
她好不容易才脱离了将军们的粗暴教学，可一点不想再辛苦的学武。
“学好功夫，不但可以强身健体，遇事也有自保能力，为何不学？”明心不悦地皱着眉，“就这么说定了，不许瞎胡闹。”
苏姝：“……”
哪里就说定了？可去他大爷的吧。
苏姝深觉她的人生，真是一步一个坎。
比起以前的朝不保夕，现如今的生活也算是安定了下来。
人要学会知足，有功夫在身，下次再遇到乔绿蓉那样的人，她也能一脚踹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