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日轮缀在东边的天幕上,晓风清爽,倒是个上巳禊饮的好天气。由于乘坐一辆马车过于拥挤,郭瑾早早地便被二郎叫起,同他一道跑去司马徽处蹭车。
远远地,便瞧见一位身形高挑的俊秀少年迎着晨光站立。少年今日特地换上了锦缎华裳,又似乎只有这么一套见客的装扮。
黧衣长靴、卓卓如松,阳光下似乎比以往更为耀眼。
少年跟前是一位裹着茜红头巾的中年妇人,那人许是在致歉,双手不断地合在胸前,并无序地上下划动着。少年忙托住她的衣袖,只附耳温声劝慰几句。
等郭瑾二人走近,那妇人早便没了踪影。司马徽还未来得及卸下手中的累赘,只能有些尴尬地牵着那只小猪仔,怀中还抱着一捆厚厚的菘菜。
郭瑾挑眉笑道“可是前几日质疑先生偷猪的大姐”
黧衣少年似乎想反驳些什么,可认真思索了一番,又觉得郭瑾所问也没什么不对。
司马徽腼腆一笑,“那位夫人家中走失的猪仔找到了,她这次前来是为表歉意,全是好心。”
徽徽真是个小天使,郭瑾感动地想,果然还是没能逃过塞翁定律。
说话间,二郎已经麻溜地扭起小屁股,几乎算是骑着小猪仔将它赶进院内圈好。然后吭哧吭哧接过司马徽怀中的菘菜,虚胖的身板险些歪倒在地。
想不到二郎这般心急赴会,郭瑾哭笑不得地勾住他的领口,将他老老实实按在原地,这才同司马徽合作着收拾完所有的杂事。
司马徽家中并未安置小僮,于是二郎主动请缨在前御车,郭瑾与司马徽对视一笑,只由他去了。
郭嘉拾整利索出门时,马车已端端拴在门口的粗壮枣树上,郭嘉探头寻找了半晌,仍未瞧见二郎与郭瑾的身影。
倒是戏志才看不过眼,伸手撩开面前的绉纱,疑惑道“郭弟可是在找些什么”
青年今日仍是一身绛色衣袍,眉眼飞扬、朝气蓬勃,举手投足
间,皆是潇洒自在。
恰逢此时,文奕与青童已将准备好的器具用品皆放置在马车后部。郭嘉未及回话,只上前阻断青童的去路,出声询道“瑾弟何在”
青童忙躬身回话“瑾公子恐车马拥挤,便携二郎与司马先生同路了。”
原是如此
郭嘉收敛神色,只淡然笑笑,抬步便登上马车与戏志才同坐。
见好友面色不佳,戏志才不由调笑两句“与为兄同路,郭弟似乎心有不甘”
没有料到戏志才会如此直接,少年面上蓦地染上几分霞光,“志才兄何出此言”
绛衣青年朗声笑笑,拿出随身携带的酒壶,并不着人温酒,饮完一盅便开始合眼小寐。
郭瑾一行抵达颍阴时,已是将近正午。
荀府的侍者咸恭候门外,见有车马而至,忙着人持住缰绳,并搬来箱笼使人落脚下马,不至步履匆乱。
郭瑾今日难得换下了素朴至极的白衣,只着一身黛色襜褕,宽袖曳地,除腰间一块双耳雪玉外,再无其他装饰。
刚刚站稳身子,便有一位身着月牙色曲裾的女侍上前,微笑指引着几人入府歇息。司马徽与二郎皆有些乏了,忙跟上女侍的步伐,心想早些休憩一会儿才是正理。
郭瑾却一点休息的心思都没有。
不是说她有多精力旺盛,而是她委实有些内急。
但因了男女之别,自己肯定不能让二郎与司马徽作陪,因此郭瑾有意落后了几步,见眼前的人影顺着庭中的九曲回廊,顺利消失在春色尽头,郭瑾这才吁出一口闷气,想着找人问一下厕所的方位。
也许正应了墨菲定律,就在她想找个侍从僮仆问路的时候,这荀府之中突然便像空了下来一般。郭瑾急得额头冒汗,心想自己的奋斗生涯决不能止步在一次吃坏肚子上
不知转悠了多久,郭瑾已经有些头脑发胀,唇色苍白地厉害,正午的阳光下瘦弱的身板都似有些摇摇欲坠。正当此时,身后传来一道极好听的男声。
“小郎君”
郭瑾已顾不得君子之仪,循着声音的来源奔去,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急切道“兄台可知溷圊设在何处”
见眼前的少年毫无忌讳地扯住自己
的衣袍,额上冷汗频出,眸中却蓄着晶亮的泪水,似乎下一秒便要崩溃大哭一般。来人顿时哭笑不得,稳稳撑住少年的手臂,明明只是几十米的距离,将他牵引到溷圊旁时,却已紧张地热汗淋漓。
神思模糊间,郭瑾只嗅到那人身上清秀雅静的独特气息。那人将矮架上的崭新厕筹塞进自己手中,然后极具君子之风地背过身去,出声提醒道“小郎君直行,拐过右侧的香架便是了。”
郭瑾内急之下,未及道谢便匆匆拐进里间。
等她神清气爽地出门时,方才将自己引来的男子已没了踪影,厕所外侍立着一位缃色曲裾的女侍。见她出来,竟将她直接引领至一间香室,先是目视她净手擦干,然后便燃起香炉,示意她脱下外衣进行熏烤。
郭瑾“”
为何有种乱入高端局的赶脚
由于熏香是个细致活,郭瑾帮不上手,只能笑着唠嗑“不知方才为我引路的公子如何称呼”
女侍诧异回道“小郎君与彧公子竟非旧识”
郭瑾脱口道“确不相识。”
话罢,默默扶额,后知后觉为自己埋上一抔黄土。
乖乖,彧公子啊
就她所知,三国之中姓荀名彧的,就只有那位大佬了吧自己非但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内急窘态倒全数让他瞧了去
郭瑾卑微地想,现在换身衣服,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