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悯瘪了瘪嘴,柳停摸摸他的脑袋,对江涣道:“你别这样,我也是想先去看看大姐和佩哥儿。”
将书卷搬到柳停房里,韩悯就回了自己房间。
坐在案前研墨,系统附身白猫,趴在案边,尾巴一甩一甩的。
五月初要去一趟桐州,可能交不上话本,所以他想着这个月写好两本,一并交上去。
一本是《探花郎》,前些日子,被楚钰发现话本是他写的之后,楚钰就勒令他把《探花郎》在一本的篇幅内完结。
所以《探花郎》这本已经在收尾。
还有一本,他还没想好该把谁和圣上凑一对,正撑着头思索。
五王爷傅让?
不行,他怪傻的,又是好朋友,要是被他知道,他一准哭着喊着要绝交。
卫归卫将军?
也不行,他这个人武功挺好的,被他知道,要挨的打,可比温言和楚钰厉害多了。
柳停柳师兄?
这个绝对不行!这是他最爱的亲亲师兄,不能便宜傅询。
韩悯把认识的人都想了一遍,一抬头,房中窗户开着,正对面就是江涣的房间,还亮着灯。
韩悯灵光一闪:“江师兄!”
这儿正好差一个男角色,江涣刚才还主动损他,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他提笔沾墨,在纸上写下一行大字——
《圣上与丞相二三事》。
冷面酷哥江丞相和生杀决断的皇帝,双强争锋。
韩悯搓搓手,不错不错,这本肯定能再创辉煌,勇攀高峰。
只是他不经常看见傅询和江涣待在一块儿,也没有什么现实情况可以参考。
不过不要紧,文学创作的魅力就在虚构。
找到了前进的方向,长夜漫漫,松烟墨客奋笔疾书。
一晃眼便到了四月中。
清晨,韩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放下手中的笔。
又熬了一夜,他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准备起来洗把脸,却听见有人敲他的门。
小剂子道:“公子,你起了吗?今日是你轮值。”
韩悯这才猛然惊醒。
另一位起居郎于大人,因前几日家中长孙娶妻,跟他换了班。
所以今天是他值班。
他迅速收拾好书稿:“我起了,你进来吧。”
小剂子端着热水与巾子,推门进来,一看案上的蜡烛都烧尽了。
“公子是压根没睡吧?”
韩悯忙得团团转:“别说了,我都快来不及了。”
他洗漱之后,套上官服,开始绑头发。
小剂子道:“要不还是请楚大人代公子一天?”
韩悯握着木梳扒拉头发:“不行,我今天得亲自进宫送一封折子。”
“可是公子一夜没睡,是不是不太好?”
韩悯凑近铜镜,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脸:“没事,没有黑眼圈,我的脸白得很,看不出来。”
小剂子无奈道:“我是说,这样对身体不好。”
“我在马车上补一觉就是了。”
“好吧。”
小剂子给他沏了一杯提神醒脑的茶,看着他喝完了,才送他出门。
马车驶向宫城,韩悯靠在位置上眯了一会儿,还没睡着,马车就停下了。
他拍拍脸,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然后抱着官帽下了马车。
原本就有些迟了,韩悯身上又乏得很,实在是跑不起来,只能快步走去福宁殿。
他到时,正巧碰上傅询要离开。
还算是没迟到。
初夏日出早,这时还没日出,还早得很。
但是对早起的圣上来说,这已经算迟了。
傅询右手握着一把长刀,看向他:“你急什么?”
韩悯弯腰作揖:“臣来迟了。”
傅询从台阶上走下来:“用了早饭没有?”
韩悯捧着纸笔,点点头:“用过了。”
就着小剂子给他沏的提神茶,吃了几块点心。
傅询习惯早起去武场,韩悯做了这么些天的起居郎,也都知道了,抱着纸笔跟在他身后。
傅询在不远处习武,他低头记了一笔,然后就站在原地打哈欠。
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打,只好抿着唇,偷偷地打哈欠,一连几个,眼睛都泛着水光。
他数不清多少次下定决心,再也不熬夜了。
而后日头渐起,晃得韩悯有些眼晕,他就悄悄挪到屋檐下站着,躲个懒。
傅询余光瞥见他往旁边走,也没戳破,由他去了。
而韩悯站着站着,又坐下了。
坐着坐着,又靠在廊柱上了。
靠着靠着,眼睛就睁不开了。
他就这么抱着纸笔,脑袋一点一点的,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傅询收刀入鞘,将长刀丢给边上侍立的武师,然后向韩悯走去。
身边的宫人们见了,悄悄为韩悯捏了一把冷汗,又鼓起勇气,要上前把他喊起来,但是被傅询摆手屏退。
韩悯睡得不好,怀里抱着的毛笔,笔尖沾墨,还朝上,很容易就画到脸上。
他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的,哪里会注意这些?
傅询到了他眼前,高大的阴影将他笼罩其中,见他还不醒,便咳嗽一声。
光滑的木阑干也坐不住,韩悯被吓得一激灵,一时间失了平衡,就直直地往前扑去。
险些栽在傅询身下,一脑袋撞在他的腿间。
傅询扶住他的两只手,忍着笑道:“不必行此大礼。”
韩悯还没睡醒,恍恍惚惚地抬头,抱着的那支笔又正好在他颊上划了一道。
他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啊?”
回过神来,便道:“哦,要走了,臣这就……”
“不急,有些累了,我歇一会儿再走,你也坐着。”
说着,傅询就在他身边坐下。
方才差点摔了一跤,从韩悯袖中掉出一封折子。
傅询弯腰捡起:“这是什么?”
韩悯艰难地睁着眼睛,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哦,这是臣的请假折子。”
“怎么了?”
“臣五月初要回一趟桐州,把家里人都接回来,请陛下恩准。”
傅询打开折子,看了几眼。
这东西韩悯写得简单,就是照着寻常的模子写的。
他问:“这儿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
“谁和你一起去?”
“柳师兄。”
“还有呢?”
“没有了。”
韩悯困得很,他问一句,就回答一句,也没有心思说其他的。
傅询合上折子:“准了。”
韩悯便道:“多谢陛下。”
“就这么困?”
“嗯。”韩悯努力眨了眨眼睛,顶着全是雾气的一双杏眼,真诚地看着他,“也没有。”
“昨天晚上没睡?”
“熬了一夜。”
“做什么了?”
韩悯没有回答,只问:“陛下,我请假要扣钱吗?”
“要。”
“我只是同琢石和于大人换班,以后会补回来的。”
“那就以后补回来了再说。”
“最近有什么职位空缺吗?要不等我回来了,我去御膳房做事?”
“不用,自有适合你的官职。”
“嗯,希望工钱不要太少。”
“会有很多的。”
“那就好。”
傅询想了想,又道:“把燕支带去。”
燕支就是那只鹰,韩悯的萝卜头,傅询叫它燕支。
“好啊。”
“给我写信。”
“好。”
“那只猫也带着去?”
韩悯摇头:“它太小了,不适合长途旅行,我准备交给老师和杨公公照顾几天。”
他灵光一闪:“要不我把它送进宫来,陛下你平时批折子批累了,练武练累了,就把它抱起来摸一摸,很舒服的。”
傅询断然回绝:“不用。”
“我把它送进来,以身抵债,能不能减掉一些钱?”
“不能。”
韩悯瘪了瘪嘴,低头晃脚。
要是韩悯说他自己以身抵债,傅询方才就应了。
一只猫?他才不想要一只猫。
傅询伸手抹了一下他的脸颊,韩悯扭头看着他。
傅询便把手上的墨迹给他看:“沾上了。”
一时糊涂,犯了傻,韩悯也不自己伸手去摸,反倒抬起头,一副要让他擦的模样。
想不到他迷糊的时候,还有这样的好事。
傅询用拇指搓了搓他的脸:“擦不掉,等会儿用水洗吧。”
韩悯点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韩悯眼睛一闭,又要睡着。
傅询坐的时候,坐在韩悯与廊柱之间,将韩悯与柱子隔开了。
韩悯要是想睡,就不能靠着柱子,得靠着他。
傅询脊背挺直,双手放在膝上,坐得端正,还把自己的肩膀往他那里送了送。
不愧是朕。
眼见着韩悯就要睡过去,傅询心思一动,在他耳边唤了一声:“韩悯。”
“嗯?”
“喊我‘三哥哥’。”
“什么?”
傅询一字一顿地教他说:“三哥哥。”
韩悯不想理他,低着头要睡觉,还试图掩饰:“你别骗我,我可没有睡着。”
傅询在他耳边念了好几遍,韩悯觉着吵扰,才张了张口,小声喊了一句:“……哥哥。”
他还把头一个字给吞了,傅询身形一僵,忽然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但是不受控制地傻笑,嘴角疯狂上扬。
傅询心里的猛虎脚底打滑,狂奔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