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少年沉沉睡去，眉宇间终于有一丝放松。

周旸留下自己的斗篷，起身轻轻走出去。

大天使等在门外。

纵然不赞同，但父神的意念即为他们的指示。加百列默认这孩子留下，紧随其后是新的种种考虑。

“拍卖会的事，我们会处理好。”

斗兽场一方吃了亏，想必不会善罢甘休。明天晚上的拍卖会，一定会暗潮汹涌，发生一些事。

……当然，天使们没在怕的。

周旸点头，轻轻打个哈欠——一夜折腾，他有点累。大天使立即会意，请他回去休息。

他倒在柔软床铺，合上眼睛，堪堪进入梦乡，没过多久，忽然有窸窸窣窣声音靠近，周旸迷蒙睁开眼睛，发现是谢伊。

少年还穿着入睡时的单薄衬衣，赤着脚踩在他床边地毯，皮肤上伤痕犹在。

见周旸醒了，他随即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紧张咽下唾沫：“我……我只是……”

只是发觉他离开了，像心里空了一块，难以入眠。

所以轻轻地找过来，只想在他床边、在地毯上，能感受对方气息的位置，就好。

少年蜷缩在他脚下，苍白削瘦的面容抬起来，凝视着他。

“我能不能……”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能不能也叫您父神？”

实际上，只有天使族才有这个荣光。

只有天使们，才是神最宠爱的造物——从前，整个世界都知道这点。

要得到这个许可，不光要父神的应允恩赐，还要天使们不为此频生醋意。

……否则，就只是徒劳的奢望罢了。

周旸心中一顿。

这孩子，估计是吓坏了。

在斗兽场内鼓起勇气向他求救，想必已耗尽了所有勇气。

面对孩子，周旸很有耐心。

他冲谢伊招手，笑意温柔：“上来。”

“……真的吗？”

黝黑眼眸陡然迸发出惊喜与难以置信，下一秒又转为惶恐：“不、不行的，天使们说……”

他深深低着头，低喃着，像自言自语，“我只是个夜魔混血……”

“可以的。”

周旸起身，神明轻柔挽起少年的手臂，拉他在床边坐下。他唇角弧度比月光更柔和，瞬间抚平少年不安的心。

谢伊小心翼翼，只敢蹭坐在床铺边缘、随时可以滑下去的位置。周旸心中触动，不由问道：“……你还有家人吗？”

少年果然摇头。

他眼眸中情绪淡淡，语气也愈发忐忑小心：“我是孤儿。”

没有家人，没有亲朋，不知何时，他再度紧紧攥住周旸的衣袍一角，近乎惶恐出声：“别让我离开……”

他无处可去。

周旸抬手，指尖触碰少年夜一般的黑发。

发质粗糙，与本身营养不良很贴合——他轻轻抚摸，少年突兀瞪大眼睛，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温暖。

然后，他听到神明赐予如天音——

“你不会离开。”

夜色深沉，拍卖会如期举行。

睡了一夜精神奕奕，周旸重新打起精神，准备面对复杂形势。

在斗兽场之后，整座城市已非常清楚天使们的到来，并对此做出了反应。

当周旸一行人进入拍卖会，侍者专门带往二层包厢——这一般是大客户才有的待遇。显然，现在他们拥有这资格。

周旸并未有任何想法。

天使们寂静太久，应该有这样的出场。

——何况，假如“祂”真的失踪了，那么正好，让“祂”主动出现，这样更好。

拍卖会很大。

包厢放下一层单向玻璃，外面看不到里面，很好隔绝了隐私。加百列检查过各处，发觉没有窃听等装置，微微点头，这才服侍周旸坐下，摘下兜帽。

光顷刻倾泄了整个房间。

夜魔少年悄然站在他身后，硬是插在大天使的旁边，以更为濡慕、更为虔诚的姿态，随手等候父神的吩咐。

加百列：……

就不该留下这个小崽子。

打从今天早上起，所有事就开始不对劲了。

先是这个夜魔小崽子居然在父神的房间里出来，而后是父神对他的态度也明显不同——加百列等大天使们，深切感受到“失宠”的前兆。

……在父神面前，他们连自家的天使小崽子都会吃醋，何况一个外来的夜魔少年？

但是，加百列暂时还没想到合适办法。

早晚……

大天使金眸略显深沉，在灯光下流光溢彩。而被他腹诽的对象，谢伊正认认真真，为周旸调制一杯可口饮品。

“是无酒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