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对不起？

周旸讶然。

精灵母树为何要道歉？

小树枝在他面前摇摇晃晃，是真正的、不知世事的小孩子状态——精灵母树毕竟只是一棵树，虽然开了灵智，但智慧有限。多年来也以沉眠居多，并未得到很好的发展。

是以，她没办法阐述清楚一件事。

周旸只能猜测。

光明神缓步向前。

随着他的靠近，草地的青草们纷纷拥簇集中，花朵也盛放得愈发鲜丽。他解开外袍、脱下兜帽，完完全全露出真容。

天地为之静谧。

身后，夜魔少年眸中幽幽。

周旸伸出手，将手掌贴合在精灵母树的树干上。

粗糙树皮纹路斑驳，昭示岁月痕迹。周旸合眸闭目，安静沉下心神。

精灵母树是有灵的。

在父神面前，精灵母树本能敞开一切思维，任由他长驱直入，一直深入到记忆深处，寻觅她感到歉疚的原因。

良久，他唇角忍不住勾起弧度，忍俊不禁收回手。

原来如此。

居然是因为……弄丢了当年他给的小礼物。

“不要紧。”

神明如此安慰道：“我不怪你。”

那件礼物，是庆祝精灵母树与精灵们、终于选定长久居所、定下森林大本营位置的“乔迁赠送”。

同时，具有强大防御力，带有光明神的力量，可以保护精灵们。

只是后来在战争中并没有用上，反而精灵们事后检查，却发现不见了。

这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可只有孩子智商的精灵母树，却因此郁郁寡欢，甚至在见到他时感到不安。

因为那是神的恩赐，是最最重要的、与父神有所联系的礼物。

……而母树的受伤，也是在那时。

小树枝耷拉下来了，像极了垂头丧气的小孩子，又窸窸窣窣扬起数十枝条，亲昵蹭弄他的衣角。

下一秒，枝条们飞快散开，完完全全把母树本体袒露在他面前。

在树干的最中央位置，有一个明显外力形成、破损的树洞。

树木是最能愈合自己的。然而此刻，周旸只看到伤口如同撕裂、恍如昨日，竟一直都保持着当初受伤时的状态。

他左手仍旧保持与树干贴合，右手指尖不由轻轻触碰，抚摸似得来回摩挲：“疼吗？”

“不、不……不，不疼。”

精灵母树结结巴巴的、艰难挤出这两个字。

“父、父、父……”

周旸无奈，只好赶紧说道：“用意识和我沟通。”

“可、可、可……”

可是，母树不想这样。

她是一棵树，生来就是一棵树。本身来说，比起其它造物，她是更会被忽略、被无视的那个。

看到别的造物、甚至精灵们都能跟随父神、与父神毫无障碍交流，她非常羡慕。

精灵母树最大的希望，就是有一天，自己也能拥有双脚，可以跑、可以跳，可以跟上父神的脚步，也可以张口说话，流利无障碍对父神撒娇。

然而她只是一棵树。

在父神“陷入沉眠”的万年里，精灵母树在精灵森林里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在她有限容量的小脑袋里，反反复复把不多的、和父神相处的回忆来回播放。

然后，她就郁闷了。

原来都是因为她没有脚——哪怕鹿蹄子都行。可以撒着欢冲向父神，求一个抱抱。

就在她郁郁寡欢的时候，有人伪装成精灵、潜入森林，重伤她之后，偷走了父神送给她的宝贝。

……母树就更心塞塞了。

现在父神站在她面前，她恨不得变成一只蝴蝶、一头小鹿、一只青蛙都行，只要会移动、能走动就行。

那样，她就可以扑在父神怀里，嚎啕大哭、诉说自己的委屈了。

精灵母树：……呜呜呜。

母树委屈巴巴，小树枝看着都没精神头了。周旸连忙抚摸她的树干，轻声哄她：“乖。”

仅仅一个字，小树枝立刻兴奋地又跳又舞，马上焕然一新。

母树也不强求了，用意识传导自己的想法：“父、父神！”

“那个人很熟悉。”

“用的是、是黑色的力量！”

黑色的力量？

能够使用黑色力量的，在盖亚世界中只有两类。

一类是黑暗种族，比如夜魔、兽人中的黑暗法师等。

另一种，则是邪神。

周旸下意识想到的，也是邪神。

只是，他刚冒出这个念头，心里又有个声音在否定：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