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头掉了(鹿无骨)_祭品(1 / 2)_将军,你头掉了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嘀嗒读书

祭品(1 / 2)

俞策点了二十个亲卫,迎着刮骨的寒风漏夜出城应战。

冥冥之中已经有不好的预感,走之前他打了祁郁一巴掌,逼他留下来坐镇军中,阵前若有个好歹,城中百姓的安置和守城善后还要祁郁统筹。

两军对垒,俞大将军一马当先,气势如虹,杀得对方将领节节败退,只要俞策在,安西军再艰难也是北疆最锋利的刃,最凶猛的刀,然而谁也没想到,折了这把宝刀的不是敌人,是他最信得过的副将成平。

成平追随他十年有余,打下南疆,杀蛮王,一统南北两域,成平功不可没。他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更是俞策出生入死的兄弟。

弥城这场苦战持续了很久,都快撑不下去了,一帮兄弟喝过酒砸了碗,说着生死相随,一起上路,差谁都不行。

偏偏就是这个俞策肯将自己的后背放心托付的人,一刀捅进了他的后腰。

连着那二十个亲卫,悉数落入敌人的圈套,弥城一夜之间更加风雨飘摇,将军折戟阵前的消息传回去,城里更加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将士们悲痛万分,只能咬紧牙关,死守城门。

俞策被南蛮军带回了大帐,蛮子对成平礼敬有加,那一刻俞策才知道,他早就叛了。

“理由。”俞策双手被束缚在身后,血流满地,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灼灼的目光烧得成平没脸看他。

成平屏退左右把他绑在这,显然还有话要说,他跪在面前,低头擦着一把匕首。

俞策瞧不上他这副干了缺德事还多委屈的样子,吼道:“援军未到,敌众我寡,弥城危在旦夕,你这个时候叛?!成平!为什么!”

“将军,我对不起你。”成平头更低了些,看不见他的脸,晶莹剔透的泪一颗颗往下砸。

明明也是个天之骄子,文武兼修,军功卓著,如今这样蔫巴干瘪的模样,像被人抽走了精气神,只剩最后一口气,撑着非要跟俞策掰扯清楚。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外面二十个兄弟,是满城百姓,是死守城门的安西军。”俞策又恨又惋惜,失血过多让他头晕目眩。

出城时他便预知到会是什么结局,不是今天也是明天,死没什么可怕的,行军打仗,生死有命,但他怕守不住城,怕无辜百姓被屠杀,怕自己白白浪费一条命什么都挽回不了。

他怕死得毫无价值。

俞策咳了一口血,啐到一边,哑声道,“你明知道弥城对南北疆界有多重要,若败了,安西军失去南疆控制权,怎么跟朝廷和皇上交代!”

“狗屁朝廷!”听到这里,成平愤懑地抬起头,“俞策,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朝廷,想着那个瞎眼的狗皇帝!安西军战也是败,不战也是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就是稳坐朝堂那帮人害的,这么多年肝脑涂地为了什么,家人都护不住,脏水这么泼过来,就算你一身军功又如何,不还是被人踩在脚下!”

“混账!”俞策怒吼一声。

“我混账?是,我就是混账,我巴不得手刃了柳相和皇帝,可手伸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只好割他们一块肉。”成平眼底猩红一片,是哭过,也是极度地愤恨和不甘心,涨得眼睛发酸,他笑说:“将军不知道吧,成家就剩我一个了,我成平,十四入军户,为朝廷,为他狗皇帝的江山洒了十五年的热血,今天彻底凉了,要是早知道鞠躬尽瘁换来的是满门抄斩,我宁愿做个乡野村夫,管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再不用为谁卖命。”

“满门……”抄斩?俞策瞳孔微缩,难以置信,“何时的事?为何无人报我?”

成平把匕首放在一边的火盆上烤着,往后一坐,叙旧似的,说起缘由。

他的父亲在朝为官,卖官鬻爵的事儿被人告到御前,本就和柳相常年不对付,被抓住把柄,柳相趁机发难,说成平父亲是有安西军撑腰,卖官事小,勾结党羽忤逆犯上事大,暗指将军府是幕后黑手。

皇帝早就忌惮俞家,柳相在一旁煽风点火,把有关将军府的风言风语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于是雷霆震怒,小事大办,成家满门问斩,消息传到北疆时,皇帝非但没有安抚将士之心,还告诫成平要安分守己,否则难逃株连之罪。

“自从蛮王幼子还活着的消息被狗皇帝知道了,他和柳相就想方设法地想置安西军于死地!苦于偌大朝堂,找不出一个能镇得住北疆的将军,哈,用你时封个怀安王,现在怕了,又想取你的命。”

成平声音有些哑,扶着膝盖的手捏成拳头,“杀鸡儆猴么,我知道的,可我父亲怎么可能去卖官!那个人潜伏三月与父亲结识为棋友,互送字画本是常事,谁知他东西前脚送进来,后脚柳相的人就入府搜查,偏偏就在字画匣里找到了金锭。”

告发的人一口咬定是成平父亲卖官,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加之从上到下都是柳相的人,罪名落得实实的,抓人到抄家才用了几天,就算有人想传消息到北疆求助也来不及的。

“去了一个成家,下次呢,周家,李家,王家?”成平苦笑着,“但凡跟安西军有关,放弃兵权都没用,活着就是个威胁。”

“这事……怪我。”俞策艰难道。

“干你什么事,是他柳恒丧心病狂,更是狗皇帝昏庸无道!”成平指着东边的方向,好像声泪俱下地控诉,老天就能听见他的委屈,“我要他们付出代价!南疆是我们打下来的,既然他们不把安西军的命当命,我就让他们断了南疆这个念想!”

要是没被绑着,俞策一巴掌就呼上去了,一巴掌也不解气,还想踹这家伙一脚,他瞪着成平,想问他拉这么多人陪葬解恨了么?报仇了么?

弥城的百姓,驻军的将士,哪一个过得不艰辛,他们就活该?

可他发不出一句质问,感同身受只是说说而已,两个不同的人永远无法做到悲他人之悲,爱他人之爱,俞策为他的遭遇感到难过和痛惜,再恨不至于要用同归于尽的方式去报复。

自己也是风雨飘摇的一叶孤舟,现在倾覆在即,再去掰扯谁罪大恶极已经晚了,他还有更在意的东西。

成平抹了一把脸,吸着鼻子说:“枯守弥城已经三月,安西军弹尽粮绝,援军早就到了,隔着十五里地,等着看我们死呢。”他抬眼看着俞策说,“皇帝对你起了杀心了,疆域和百姓在他眼里不值钱,不及功高震主的俞大将军你,让他如坐针毡,必杀之而后快!”

“我能不知道么!”俞策叹了一口气,“你我出身行伍,忠君是立根之本,天下百姓的福祉拴在一人身上,哪怕他陷我于不义,他也是一国之君!效忠于他是为民,不然我管他狗屁皇帝不皇帝!”

将近一年时间,参俞将军的奏折一本接一本,参他目无尊上,狂悖残忍,参他大逆不道,欺君罔上,这些奏折压在皇帝那儿暂无决断,只是往北疆发过几道不痛不痒斥责的折子,就因为俞策杀蛮王时,一时心软放了他的幼子,这事儿被捅到皇帝跟前,就成了欺君之罪,皇帝早就忌惮他,此事一出,对俞策更有微词,虽未明确表态,可风早已吹到前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