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心驰吐掉鸡骨头，好奇道：“过身之后，你就一直没吃过东西？”

“没有。”霍枭含糊着，忙着啃，“吃活食，会对阳间生出恋慕心，走不安生。”

他只记得血是什么味道了，活人吃的东西，自带烟火气，鬼是轻易不敢沾染的，所以第一次见到老俞烧烤他就纳闷，一群死鬼何必执着活食，不管做还是吃，都是亡者世界的异类，可也正因为是异类，霍枭渐渐因为味觉的苏醒，明白俞心驰好吃是为什么。

既然死不透，就享受活着的错觉。

是个豁达的断头将军。

扫了一半，俞心驰找服务员要来纸笔，写了个条子递给霍枭，“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纸上写着一个名字：景志成。

霍枭放下筷子，蹙眉片刻，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到这桌，他撑开手掌盖在桌面上，腾起黑雾，变出生死簿的残片。

“我记得王力名字下面还有一个人，但是没写全，只看得见一个日一个十。”俞心驰说，“像不像景和志的上半部分？”

霍枭：“是像，你哪看到的这个人，屋里有线索？”

“在葬礼邀请函上。”俞心驰说。

“死了？”

“死的不是姓景的。”俞心驰曲着食指，轻轻敲击桌面，下把指着霍枭手边，“自己看。”

一股金丝钻进玻璃板，游过去浮现成密密麻麻的文字，原封波动地复原了邀请函的内容。

哀谢

太公阁下：

程潇辞世，承蒙挂念，不胜感激。兹定于2020年9月9日9时在凌东殡仪馆举行葬礼，诚邀阁下送别吊唁，以安其心，尘埃落定，了无牵挂。

景志成

公元2020年8月20日谨启

“邀请函就放在书桌上，摊开的，很容易看见，日历也圈出了这个日期。”俞心驰说，“管家那边提过么？”

“没说葬礼。”霍枭回想了下，老爷子被迷魂后虽然知无不言但确实知道的不多，唯独一样，“他说景总来电回函已收到，届时恭候大驾。”

“这就奇了。”俞心驰摸着下巴琢磨，“其一，葬礼邀请函一般都是家人发给亲友，可此人到底和景家什么关系根本没写清楚，其二，讣告可不是这么写的，我没觉得这位姓景的哀痛，倒是有点……高兴？其三，最后一段话意有所指，‘以安其心’的意思，难道是特意请大师去做些什么？”

“你认为此人是大师下一个目标，且早已写在生死簿上？”霍枭看了看残片，不置可否，“凡事太过明朗，反而古怪。”

“对，其实从一开始王力有生死簿残片我就觉得奇怪了，这玩意儿要是随随便便能被撕下来，岂不乱套？可我看你的反应，那残片显然是真的。”俞心驰笑了笑，“今晚更奇怪，我是被咒印招来的，碰上他事先准备的大阵，却毫发无损，屋子里留下的线索，更是生怕我看不见堂而皇之地放在那。”

俞心驰喝了口茶，“大师发出了一个委婉又做作的邀请，咱们索性去一趟。”

“好。”霍枭看了眼日期，“还有大半个月，先查查这两个人的背景。”

他记下景志成和程潇的名字，因为王力的事情，他现在条件反射地觉得要查就得查到顶，以防又跟俞心驰有牵扯不断的联系。

其实不止是柳相和死而复生的大巫，包括霍枭自己，都算是俞策生前的故人，前者和他有血海深仇，那自己呢？

霍枭头又开始有点疼了，今晚能在壹号院碰面，确实是因为咒印，阵法对俞心驰也没有任何威胁，可对自己不一样。

除了记忆突如其来地被解了一层封印之外，霍枭的心口也在隐隐发烫。

对咒印之所以了如指掌，无非是心口处有一个和俞心驰一模一样的，这是肉身不陨的关键所在。

恐怕大费周折地针对的不是俞心驰，是冲的霍枭。

“你在想什么？”俞心驰敲敲桌子，“接着吃，凉了就不香了。”

“将军……”霍枭抬眸看着他，“大巫当年取你首级，真的只是为了做一个祭品？”

“当然不是。”俞心驰一笑，坦然道，“他想炼尸，让我为他驱使，但不知何种原因没有炼成，咒印让尸身得以保存，如今我功德满身，是北疆的百姓千年来祭拜所赐，阴差阳错地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你曾提过，尸骨不全。”霍枭微微蜷起指头，小心地问，“遗失的部分……”

“头。”俞心驰耸耸肩，敲了下脑壳道，“现在这个是用尸身凝的，用现代一点的话解释么，就是肉的净含量大概只有50。”

说完他自嘲一笑，跟别人说我头没了，像在讲个恐怖的笑话。

霍枭听完既不是惋惜也不是震惊，他神色凝重起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躯体之间是有感应的，你就一点都没感觉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