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言辞有几秒的恍惚,就像回到很久以前的时光,她端着精致的药碗,迈着每天一成不变的步伐来到房间,再恭敬亲切地唤一句大少爷。
回回吃药,他都不是很爽快地喝下去,总要磨蹭那么会,时间长短,全看他心情。心情好的时候,也许她稍微等个三两分钟,大少爷便依她的意思把药喝下,心情不好的话,没准她能赖上半天。
等待的时光里,他房间里的窗总有光偷泄进来,照暖她脚下的地板,沿着那束光,是漂浮空气里的尘埃,离得近,看的很明显。隔了这么久,她想不到自己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大概是糟糕岁月中还算安详的时光,导致容易触景生情。
想到这里,她羡慕起他来。忘却所有,无欲无求,看起来,反倒比逃避现实的人过得要自在。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言辞是不该理他的,所以,她果断拒绝他的要求。
“每个病房的药有专门的护士来送。”还是抬头看了眼他,没有因为那张脸而产生动容,她又道,“何况我只是暂时来这里工作。”
而他是长期病人。
“是这样吗。”时参揉了揉乱糟糟的碎发,整个人看起来不修边幅,又因俊美的五官变得过分痞俊,笑起来像个妖孽,“那我能问言医生一个问题吗。”
“问什么。”
“为什么选择做医生呢。”
她眉尖稍稍拧着。
他又道“是喜欢救死扶伤的感觉,还是对医学感兴趣,又或者,觉得做医生比较赚钱”
国外的普通医生都很吃香,更何况是学术性的专家。
他问得没毛病,句句都在点,摆出选择题给她,方便回答。
“因为。”言辞浅浅地呼出一口气,“我有一个想治疗的人。”
“嗯”
“你想知道是谁吗。”
时参稍怔。
不远处有人叫了句言医生,言辞顺声看过去,转身便走,没有回头。
倘若没人叫她,最后一句的答案,也不会公布出来。
因此,引人遐想。
不过时参早早地被断了念想。
弟弟时怀见给他送来了言辞的资料信息。
平日里,时怀见都是带着时妄一起过来,三个男的,杵一间病房,偶尔还有一些水果作陪,甚是无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无聊的时光就成了习惯,时怀见做任务似的,定时带时妄过来。
这次他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蛮稀奇,更稀奇的是他递过来一些资料。
关于言辞的。
她人在国外,所以信息并不是很全,但大概是可以知道的。
她跟的教授,遇到的贵人,就连所住地方的邻居都被摸索出来。
从资料上看,言辞当年出国的一部分原因是治病。
学医的部分原因也和自己的身体脱不了关系,后来结识一些医学教授,然后自己产生兴趣,便入了门,十几年刻苦认真,又是知名教授亲手带出来的学生,学术生涯还算顺利,没有大风大浪。
可能早年过得太苦,上帝给予恩爱,让她后半生顺风顺水。
随意地把资料翻翻,时参敛目,“你想表达什么。”
“就一普通女医生。”时怀见口吻随意,“你有什么好惦记的。”
他是听医院里的人说时参最近和言辞走的比较近,才过来“好心”地递一份资料。
免得时参自己去调查。
没准就被他稀里糊涂查出点什么来。
而时怀见递上来的这一份,只有言辞出国的资料。
看似很全,其实是把她以前的事情都给忽略了。
“我没惦记。”时参把资料放到一侧的桌上,字句清晰,“我只是觉得她人挺好。”
“”
时怀见觉得他这个大哥眼光挺好。
里里外外那么多医生护士他偏偏看上这个女人。
几句话没说就觉得人家挺好。
她把他送监狱的时候怎么没这个想法。
短时间内,时参的行为已经超乎想象了。
他对言辞的所有迹象,都出于一种本能。
本能的认识和好感。
不论时间长短,只要两个人重新呆在一起,难保不会出事。
做弟弟的不是不希望他们能团圆。
只是这可能性太低。
况且,言辞回来,并不是来找时参团圆的,她还会走,还是不会认他们,崭新的生活对她来说必然比束缚在这里要强得多,时家给她的伤害,她给时家的影响,都不可能被两个人的感情消掉,以及,她对时参,并没有感情。
做商人的,习惯性把风险规避到最低,所以,他们不在一起才是最合适的。
时怀见没有特意去找人谈话,偶然的机会,还是和言辞谈了下。
她不在的日子里,时参和时妄都过得很好。
至少表面上好。
至少比原先和谐。
如果她有良心的话就去看一看孩子,不需要她抚养,也不需要她相认,只是看一眼。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他什么都没做错,不是自我选择地出生在这个世界。
和这位称得上嫂嫂的人,时怀见态度不温不淡,并没有把以前的恩怨凝聚在语气里。
但言辞还是听出警告的意思。
她自然答应下来。
他的话有道理,她没理由不答应,对彼此最好的就是避开。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避开了他。
三个月,两个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的手指头数的过来。
说的话,更是少的可怜。
少到时参习惯性的逃出房间,在她必经之路去堵她。
“躲我”
男人沙哑的两个字音,清晰地落在她的耳旁。
他的出现,言辞并不意外,将碎发拢到耳际,不施粉黛的小脸,肤色在阳光底下显得苍白,反问的口吻比他还冷“有事”
“我有按时吃药。”
一顿,他又说“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你不是我的病人。”
“我可以是。”
“我不愿意的话,你依然不是。”言辞目光平视前方,“让开”
9号病人最近确实很安定。
擅自出逃的次数少了。
哪怕出去,也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每个月用镇定剂的次数也很少。
他的主治医生说多亏言医生的到来,几下子就将人给镇定住了。
即使两人都是单身,但很少有人去议论他们是否般配,有c感,大家只会以为言医生仿佛真的是天降的神,连一个最棘手的精神病人都能治服。
时参站在她的面前,比她高出很多,稍微动一下,挡住上方的阳光,投落的阴影笼罩在她身上。
他眉间渐渐衍生出一种躁郁的情绪。
又因她的冷漠而逐渐消失。
让整个人都变得卑微消极。
落寞得像个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又不敢肆意妄为。
“我总是梦到你。”时参突然说。
“我没梦到过你。”
“那大概,是你睡得不够好。”
“”
“言医生,我们见过的,对吗。”他敛眸,话语斟酌已久,“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
他无法回答。
言辞往后退一步,避开后,又说“胡编乱造的事情,我也会说。”
陈清韵有找过时参。
说过什么话,言辞不知道。
只能凭着对陈清韵的了解,知道她不会说太多关于以前的事情。
哪怕说了,也不会说言辞。
毕竟,迄今为止,她还觉得言辞是情敌。
她不说,不代表时参不会问。
从别人口里知道的信息,不算证据,可能是胡说的,因此,言辞并没有当回事。
只要她不承认,他们就没有过去。
“我没有回答,你为什么觉得是胡编乱造。”时参捕捉到一个点问,“或者,你在躲避什么吗。”
“因为我不喜欢陈清韵,她也不喜欢我,所以你从她口中听到的,对我来说都是胡编乱造。”
“为什么不喜欢她。”
“不喜欢还要理由吗。”
他大概有些明白,“那我以后不见她了。”
他不见陈清韵,自然是好事,免得陈清韵又在他耳边嚼舌根,说出些什么来。
只是,他那话的含义不一般,搞得他是听她的话,受她的摆布一样。
本就不想和他牵扯太多的联系,这样一说,她又成控制他的人。
言辞还算有耐心地提醒“你见不见她是你的自由,不需要听我的。”
“需要。”
她看他。
“我觉得需要。”他说,“你多说点,我都听。”
“那你离我远点。”
时参没有动。
言辞眼神颇带几分不屑,“不是说听我的话吗。”
“除了这一点。”
“所以你是选择性听我的话吗。”
他大概觉得自己那句承诺确实过于广泛,且对他很不利,所以没吭声,大有一副要赖账的趋势。
手机铃声响起。
言辞接听后,听见周纵的声音。
他找她,显然是有正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