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口说“好吧”的当即,原本十分严肃的边尧一个打挺蹦了起来,冲回房间抱出他的电脑——闹了半天他早设计好了,在这等着我妥协呢。迎上我愤怒的眼神,边尧警惕道:“你已经答应不打小报告了的。”
“我没有!我只是答应你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立刻要和月哥说。”
“知道了知道了,”他不耐烦地打开电脑,“我们抓紧时间,我怕晚上我爸就到了,到时候不知道他又要给我找些什么事儿。”
“先看这些。”
边尧一股脑打开了好几份附件,我定睛一看,竟然全都是遗书,顿时觉得自己san值大幅度下降。这些遗书大部分是手写的,蓝色黑色的墨水摆在一起,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什么语文作业。但细看之下,这些遗书的内容令人毛骨悚然——我本来以为所谓遗书绝壁,会满篇充斥着对生活的不满或对现实的憎恨,亦或是因感情因学业而起的绝望之情,但眼前的字里行间却洋溢着一种诡异的轻松氛围。
“能够这样去死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很高兴。”
“爸爸妈妈请不要为我伤心,没有我的话,你们一定会过得更好更快乐。”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个世界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这个世界,能够选择以何种方式离开,就是我活到现在唯一的幸运。”
……
“怎么回事,”我问,“委托里不是说遗书格式一致么?我没从这看出什么明显的书信格式啊。”
边尧把每张遗书的图片放大的最底部,指着一个英文的简称:S.I.P.
“SIP?什么意思?”我问。
边尧摇摇头:“不知道,但每封遗书最后都有这么一个落款。”
我查看了一番,还真是无一例外,问:“怎么发现的?”
边尧说:“是有一个家长起初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自杀,怀疑她是在学校被霸凌了。为了引导舆论向学校施压,推动警方展开调查,才在网上发布了这封遗书的图片。但是调查发现,他女儿遗体上的那些伤痕并不如他所料是同学霸凌的结果,而是他女儿一段时间一来自残造成的伤痕。”
“但是很快,有了另外两个家长联系他,说是自己的儿子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据他们所说,自己的小孩儿原本很开朗活泼,但是最近变得愈发内向,不愿意和他们交流,每天关在屋子里。而后不久前,也在一个深夜……2点左右吧,吞药自杀了,留下一封遗书,落款也有SIP这三个字母。”
我越听越觉得诡异:“这个小孩儿自杀前也开始自残了吗?”
边尧点点头:“你看,小臂,胳膊,大腿……”
“我靠!”我叫道,“你要给我看这种照片之前先做个高能预警啊!而且这些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边尧看着我,说:“是我从Lunatic上买来的。”
我愣了:“什么?”
“不只是死者死状的照片,他们的遗书、遗物、生前最后的聊天记录、最后拍的一张照片等等,都有人买卖。事实上越是鲜血淋漓、离案发现场近的遗物收购价越高。”边尧说,“但我调查过了,Lunatic在这个事件中只是一个交易平台,交易规模并不大,也不是这些照片的原创平台。只是因为Lunatic上聚集的变态特别多,所以仍然产生了一些供需。”
我呆了呆,忽然反应过来,问:“等等,你是每天挂在Lunatic网站上看他们在干嘛么?”
边尧故作轻松道:“也不是每天,就是想起来了去看看,上面内容太多了,又层层嵌套的,要按照传统逻辑去调查根本很难入手。所以我就偶尔上去瞧一下,看能不能撞上有意义的线索。”
我心中顿时有些不安:“你之前怎么说我来着?小蛇凝视深渊的时候也不要靠得太近啊。”
边尧闻言笑了笑:“好的小龙。”
我调整思绪,继续问:“所以你在观察他们拍卖照片遗物的过程中,有没有问出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
“我问了,甚至为了进一步询问还买了这些照片,但是对方绝口不提,只说知道的人就会知道,不知道的人便不该知道。”
“靠,这么神秘。”我说,“那家长呢?委托人他们知不知道更多线索?”
边尧摇摇头:“他们其中有好些人,甚至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女是自杀的,他们一直和我说自己孩子是多么优秀乐观,在学校人缘是如何的好,连自残的迹象都没看出,更别提其他的。”
“哎,孩子在家长眼中总是有一套定式的印象,最亲近的人对身边变化的察觉往往最迟钝。”我叹了一口气。
边尧指着其中一份遗书——过于稚嫩的字体写在练习册撕下来的纸张上,他说:“唯一对情况了解稍微深入一点的,是这名委托人……他弟弟才14岁,上初二,却自杀了,是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他说弟弟从一个多月前就开始不太对劲,以前明明和他特别亲,那阵子有时却甚至一整天一句话也不和他说,十分反常。”
“他本人由于打游戏经常熬夜晚睡,有几次他凌晨出来上厕所,发现弟弟卧室还亮着灯,只是他一敲门,弟弟就把灯关了。”
我皱了皱眉,问:“他没去问过吗?”
“当然问了,但弟弟什么都不说,他只当弟弟中二病犯了,或者早恋受挫之类的,没什么大问题呢。”
“我死了之后,妈妈的压力会小很多,哥哥也可以换更好的手机,可以继续打篮球,你们都可以过得更好。”我轻声念着遗书上的内容,“怎么这些小孩儿一溜都觉得自己对家庭是个累赘,谁给他们灌输的这些想法。”
“可不是?”边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