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尧满脸不屑,嗤笑道:“呵呵,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过来,你刚才问我感觉怎么样,原来是在担心我。”我说。
边尧脸僵掉了。
“呵呵,被我说中了吧。”这下轮到我大声冷笑。
边尧一头扎进被子里,说:“我睡觉了。”
“诶!别别,来帮我看看灵域啊。”我伸手扒拉他,“万一我黑化了怎么办,快来看看。”
见边尧纹丝不动,我老实地闭上眼,将麦浪碧湖的世界徐徐展开,暖风拂面,阳光普照,我的心情一下开朗了不少。
嘴上说着睡觉,但精神体还是很诚实的边尧插着兜站在湖边的一棵大树下,他一抬头,康定大木棉便随风抖落了漫天桃色的花瓣,扫过他的脸颊洋洋洒洒飘落在湖面上。他捡起一块石头在手中垫了垫,弯腰打出个水漂,环顾一圈说:“这里还是这么傻白甜啊。”
这颗大木棉是新出现的,我很好奇地看着这颗巨大的、满是花朵的树。
他伸出手举在空中:“过来。”
我走过去,任他把手放在我额头上,肌肤相触的地方温温热热。我感到体内的龙魂和蛇魂产生了某种神奇的共鸣,一股柔和的力量被唤醒,并从灵契的牵绊中化作千丝万缕游荡过来,洗涤了我的周身。边尧的声音响起:“应该没什么问题,改天让翟齐来给你看看。”
我睁开眼:“你不讨厌他啦?”
边尧淡淡地说:“我讨厌他干什么。”
他朝远处张望了一下,说:“雪山那边都变得挺清晰,你灵域现在已经很稳定了。”
“是呢,你看。”
山野间回荡着一声清啸,边尧一回头,正巧看见一条半透明的古龙从湖水中钻出,鹿角冲破满是花瓣的湖面,胡须如海浪般抖动着。龙身并未完全露出,又一头扎进水里,长长的背脊自水面上缓缓掠过,好像巨鲸,又像水怪,带起的水花落下后形成一道彩虹。
边尧看着龙尾消失的湖面良久没有说话,他又向前走了两步,蹲下来凑在湖面上看。他伸出手指搅和了一下湖水,出神地看着手指上闪闪发光的水珠。
我走到他身后站着,从他头顶看我俩在湖中的倒影——水面虽然逐渐恢复平静,却仍带着镜面所没有的失真。我看着湖面反射出的边尧,情不自禁微微笑了笑,边尧手肘搭在膝盖上,无甚表情地眨了眨眼睛。
这时候,湖水再次波动,漂浮着的花瓣树叶被搅乱。龙的头颅冲散了我俩的倒影,自水面浮出,几乎和我俩加起来的身形差不多大,一龙一蛇之间仅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
边尧试探性地举起手,又带着不一丝确定,细长的手指停在了空中。我自背后盖住他的手向前伸,一起放在龙头前额正中的灵台处。碰到那半透明龙魂的一刹那,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我们接触到的地方瞬间实体化,金色的龙鳞自我们手下徐徐展开,好像染料浸润画布,瞬间成就了一方山河。
每一片龙鳞都闪耀着千百种无法形容的光芒,它们看起来无比坚硬,好似削铁如泥的宝剑,又像神力无穷的圣器,充满了冷硬强悍的美感。我听见边尧轻轻抽了一口气,我也没见过这场面,手都有些抖了。我们这种紧张的情绪似乎破坏了这里稳定的磁场,龙高高地扬起头来,潜入水中不见了。
边尧翻过手掌,上面全是粼粼金粉,我好奇地去揉搓他手指。只是他本就蹲在岸边湿漉漉的石块间,我又趴在他背上,一个重心不稳,我俩同时朝湖里栽去。天旋地转之间,我连忙将灵域收起,我俩一咕噜滚到了柔软的床铺里。
边尧下意识去看自己手心,那里当然是什么都没有的,我觉得他这样子有些呆萌,情不自禁去抓他手指头。却被他反手一把捏住,直接举过头顶,边尧的脸在我面前迅速放大,凉凉的鼻尖也戳到了我脸颊上。
“怎么了?唔……”我瞪大眼睛,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边尧退开些,一手握着我手腕,手肘撑在我耳边,说:“这是治疗。”
“治疗什么?”我茫然地问。
“帮你恢复san值。”他说,“亲一下,不,亲十下回一点,我任务书上写的。”
我闻言忍不住笑起来:“你胡说。”
“是真的。”边尧带着一脸认真的稚气,他又凑过来,“两下了。”
十秒过后,我说:“还有,还有八下呢。”
边尧:“嗯。”
可他不动了,单是这样看着我,这时我们的心脏挨得很近,心跳都在共振。
我问:“那你的任务书上说,你需要回血的话怎么办?”
边尧勾了勾嘴角:“哦,那就麻烦了。”
“怎么个麻烦法?”
“首先,像你这样穿这么多衣服是不行的。”边尧手伸到我T恤下面来,冷血动物偏低的体温激得我抖了一下。他的手一路上滑,掠过胸口来到肩膀,我配合地挺起背、举起胳膊再抬起头,衣服就被脱掉了。
边尧放在我身上的手很快就被我的体温烘热了,这个认知让我感到高兴,好像和我贴在一起,他就变得和我更像、更相似,同我更亲近了一样。
“看见你这个笑眯眯的样子就讨厌。”边尧说。
他之前也说过这句话,彼时恶狠狠的,一副想要揍我的样子,此刻却带着些许无奈,那无奈听得人心痒痒,叫我很想逗一逗他,或者亲一亲他。素日里总是面容冷酷的小蛇已经离我太近了,近到他周遭竖起的墙轰然倒塌,残砖石块化作沼泽的雾气,在太阳下一蒸便只余下潮湿的余温。我透过那些朦胧的水汽摸了摸他的脸颊,小蛇真帅,我想,那些昙花一现的笑意盈盈,那些困倦时难得一见的毫不设防,还有此时令人心动不已的凝视,都是只有我见过的样子。
我忽然想——也许是因为边尧站在那里,所以那里才长出了一颗开花的树。
雾气全都蒸干后,他眼中隐隐盛着的温柔情意终于被我发觉识别,那双澄澈的眸子似乎是在问:你这个笑眯眯的坏家伙,究竟是谁把你惯成这样的?
“是你,”我说,“是因为看到你,所以才觉得开心,忍不住就想笑,看什么都觉得好,连不好的事也变得不难忍受。”
“你能不能要点脸,害点臊,这种话说出口不羞耻吗?”边尧似笑非笑道。
“不会,我不要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么不要脸的我啊?”我故意学他的音调说,“这猴子真好真可爱啊,真香真香。”
“没有。”边尧快速说,“我喜欢我自己。”
“你不要别扭啦,现在没别人听见的,你就悄悄告诉我吧。”我焦急地哄劝道,“况且你喜欢自己是怎么回事,你是烙铁头,不是水仙花。”
“是真的。”边尧认真地说,“是因为和你在一块儿,我变得更加喜欢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