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之后,我们刚把防具脱掉收拾好走出场馆,便被热情的同学团团围住。不止有大一的学生,还有不少高年级,大多是两位学长的朋友,将我们几人冲散开来。
“咱们居然有剑道社!关键居然这么牛逼!”
“你怎么这么废物,不就是吃坏肚子了吗哈哈哈?还不跪谢你队友!”
“对方输了时那个表情你们看见了吗?太精彩了哈哈哈!”
我感到有人重重地拍了拍我肩膀:“小邹可以啊,你们怎么平时都不吭声啊,也太深藏功与名了吧。”
我遥遥望去,郑琰和边尧被拱走了,好多人围在边尧身边——他帮自己班的篮球赛取得晋级不说,剑道社也这么出风头,原本没存在感的小蛇一瞬间万众瞩目。我原本是最喜欢看边尧发光发热的,直到他离我越来越远。他们班那个喜欢他的妹子也在,脸红红的,很为他高兴的样子,一向不好意思直接上去和边尧说话的她趁着大家热情高涨,也大胆地递出自己准备好的能量饮料。
边尧低头看了她一眼,不知想了一秒什么,而后接过她手中的水,微微点了点头致谢。
妹子受宠若惊,甚至忘记掩藏自己喜悦的表情,很快又被其他同学挡开了。
郑琰还是一贯的好脾气,在人群中笑嘻嘻的,却忽然转过脸来,和望向那边的我对上视线。他露出一个微微有点担心的目光,我一瞬间明白过来,堆出一个笑,用口型对他示意我没事。
我随口编了个理由脱离人群,一个人在学校里瞎逛,阳光依旧很好,我却有点魂不守舍。运动会期间内我报名的项目已经全部完成,剑道和篮球的后续比赛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择日举行,我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后,在一个小卖部外面看见被一群姑娘团团围住的薮猫。
我:“……”
“小帅哥,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啊?”
“是转学生吗?”
“你是哪国人啊?是混血吧。”
薮猫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卷着金毛尾端绕圈圈,拽拽地东张西望,瞧见我后,他便推开姑娘们径直朝我走来。
“你们去哪里啦?”他有些埋怨,“我都饿了。”
我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了,猫早上就喝了半杯牛奶,是该饿了,怪不得在小卖部外面打转。可惜他身上没钱,平时做猫形态时,都靠卖萌骗吃骗喝,现在……
现在估计也可以骗吃骗喝。
他完全无视了一大群追着他查户口的姑娘,一把挽住我的胳膊,像个只有饥饿之后才会黏主人撒娇的猫:“我想吃鱼了,带我去吃鱼吧。”
“你你你……”我抽出胳膊,不适应地抖了一下。我现在已经能麻痹自己,看着猫形态的他逼迫自己不再去想人型的样子,但是就这么大一个人杵在我面前,我觉得太阳穴一阵抽抽。
好在薮猫并不觉得有什么,跟在我身边溜达,注意力一会儿被蝴蝶小鸟带走,一会儿又嚷嚷着要吃鱼。我将他带到餐厅二楼,迎面就看见郑琰边尧他们班的同学坐了一大桌。
我回头小声道:“我们换个地方坐吧。”
“为啥?不和蛇坐吗?”他张望了一下,抖了抖耳朵,“哦,又有狗啊。”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啦……这时我已经听见郑琰喊我道:“小邹,过来坐啊!”
于是在大家震惊和疑惑的目光中,我带着薮猫坐下了。
桌上一时间没人吃饭也没人说话,简直就是昨天褚怀星加入我们时的场景重演。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张口的时候大脑还一片空白,于是嘴巴自顾自地说道:“其实他是……我……表弟……”
我的声音由于心虚而越来越小,大家看着完全和我不是一个物种的薮猫,无语道:“听听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觉得有人信吗?”
我:“呃……其实他……真是我弟弟,是我爸妈收养的……留学生,在我家借宿。”
大家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你已经前言不搭后语了。”
一个女生同情道:“算了算了,看人家邹初阳就是不会撒谎,是好男人。”
我捂住脸。
她又问:“这位小哥叫什么名字啊?”
我一时间卡壳了,她有些纳闷儿:“怎么了,名字也不能说吗?”
“不是……”我转过脸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桌上扑倒一片。
大家瞬间对我失去兴趣,转而开始了薮猫三连:“你是哪个学校的?你是哪国人?是不是混血啊?”
“你之前来过我们学校一次对不对,还接走了一个女生?我记得的。”另个女生问,“所以……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啊?”
薮猫没有回答,他支着脖子,眼珠随着旁边一个路过人的餐盘移动,我抬眼一看——是香煎三文鱼。我自动站起来,说:“我去给你打饭。”
猫拽了拽我的袖子:“我不要吃那个绿的。”
我无奈道:“那是西蓝花,是套餐的一部分,你和褚怀星怎么都不爱吃蔬菜啊,别逼我告秦先生。”
“我才不怕秦先生呢。”猫咕哝道,但还是放弃了坚持,趴在桌子上扒拉边尧面前的酸奶盖子——被按住了,又手贱地弹他的叉子,我连忙转身溜了。
选好食物回来后,我刻意坐在郑琰的一侧,慢吞吞地嗦着面条。郑琰悄声问我:“你和边尧是不是吵架了啊?”
我低头盯着面条,说:“不知道。”
郑琰着急了:“什么叫不知道啊?”
我死鱼眼看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郑琰夸张地抖了一下:“哇,你别这样,一个冷血动物就够意思了。”
我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哦对,你也是……”
“别吵架啦,”郑琰没有追问,说,“人生这么短,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多亏得慌。”
他这话叫我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答,郑琰已经去和其他同学打闹:“你们真的想入社吗?别怪我们提前警告你们哦,就算勤学苦练三年,你们也变不成边尧。更别提……不!不可能学会什么水之呼吸!”
本市首度合办的大学生运动会就在下午的礼堂讲话中圆满成功了,接下来是周末,大部分同学都约了局出校去玩。我开车带着薮猫跑去吃海鲜自助,又在城里一顿乱兜,直到夜色降临,猫嚷嚷着要回家,我才不情愿地打道回府。
不料我回到二楼刚一推门,边尧就站起身来——他似乎一早就等在休息室里了。
边尧:“你回来啦。”
我移开目光,“嗯”了一声,准备进屋洗漱。
“你等等,我有话和你说。”边尧说。
我回过头,语气不自觉有些冷淡:“哦,你终于打算和我说话啦。”
边尧抿了抿嘴:“你,你坐。”
我心中没来由的一顿紧张,不知怎的,“分手”两个大字宛如横幅一般在我脑海中大肆飘扬,不禁悲从中来——都怪警察大叔诅咒我秀恩爱分得快。
但面上我可是不能退缩,故作冷酷道:“你想好了?你想好要和我说什么了?”
边尧点了点头,一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好像他即将裸’体去广场上跳舞似的:“嗯,我想好了。”
我走回来,和他面对面端坐着,想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边尧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说,你的他人交往、交际都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但是,就我个人的感受而言,如果你愿意……试着和异性,呃不对,好像也不只是异性……”
他明明组织了这么久的语言,就等着我回家和我说呢,却一开头就颠倒了个乱七八糟,完全没有昔日当着委托人和嫌疑人面前张口就来的“李杰克”风采。边尧音量越来越小,很像我白天瞎掰扯薮猫是谁时一样,结巴了半天,最终放弃般地说:“如果你愿意同那些对你有好感的人保持距离的话,我,我会很高兴的。”
他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一丝“很高兴”的情绪。
我其实已经大概猜到他不悦的源头,只是不明白这点小事为什么会令他如此在意,问:“我怎么知道谁对我有好感?”
边尧含糊地说:“就经常围在你身边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