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他们是早上六点过的飞机回剧组,几乎睡不到两个小时就要起床。
然而迟懿此时根本不想善罢甘休,或许是真的太过于悲伤,她就跟红酒不是酒似的,拼命往嘴里送。
动作太过着急,还有红酒顺着杯子流到衣服上,有的已经干了,有的还湿润,在衣服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红色。
梁景放扶额,有点头疼。这人的酒品,真是非常、特别、极其不好!
梁景放不知道是怎么哄迟懿吃下醒酒药的,总之过了半小时,她终于安静下来。或许是睡意来袭,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十二月,哦不,应该是一月。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天气依然是深冬里凛人的寒冷。尽管屋里有暖气,但梁景放还是怕她会冷,也怕她这么睡着不舒服。
他叹口气,把她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真是个祖宗!
虽这么抱怨着,但心里,很奇特的,产生了一种软软又暖暖的幸福感。怀里的人小小的,还是跟以前一样,或许还轻了不少,抱在身上完全没有负担。
她今晚或许是真的伤心了,也是真的累了,在清醒的时候明明一直拒绝他的好意,可这时候,却乖乖地缩在他怀里。
梁景放在这时候终于可以仔细地看看她。
他们刚认识是在高一,就是连座位都坐得很远的、最普普通通的同学,可能唯一的交集作为课代表把作业本递到她手上的时刻。
真正注意到她,是在那一年学校的元旦汇演上。条件很差,劣质且有杂音的音响、五颜六色到让人眼花缭乱的灯光,用粗糙红布铺上的小露天舞台。
她像这次跨年演唱会一样,跳了一曲她最拿手的古典舞。
明明那时候的舞台条件跟现在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还是轻易地,让他动了心。
他很清楚哪怕走了演员这条道路,她依然是热爱舞台的,和从前一样。
只是,世上哪有一帆风顺的事情,娱乐圈里尤其如此。这或许也是成长的必经之路,但他能做的,就是尽力让她的这条路,变得没那么泥泞坎坷吧。
思绪拉回来,梁景放进了卧室,轻轻把迟懿放在床上。她睡深了,眼睫毛交叠着,鼻息清浅,睡颜安稳。
梁景放看着,只觉得一颗心从来没有这么柔软过。
不过,这种岁月静好的幸福感很快被打破。
梁景放站在床边准备给她盖上被子的时候,发了愁。
她上身的衣服,滴落着大大小小的红酒渍,干了的都还好,那濡湿了的部分,黏黏糊糊地贴着身上,光他看着都觉得不舒服。
况且,这一身的酒味,很快就会扩散,以至于床单、被单、枕套上,到处都是。
梁景放真的觉得自己头有点大。
如果他们还是情侣关系,那当然没问题,他直接动手帮她换就好了。可是现在……
他蹲在床边,轻轻推了推,试图摇醒她。迟懿半点没察觉,用手挠了挠被湿答答的衣服盖住的地方,睡得极酣。
没听说醒酒药还有安眠的作用啊……
算了!梁景放下定决心,在她床头处把睡衣找出来。
又不是没看过,怕什么。
他这么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蹲下去,但真正动手的时候,还是别过了脸,纯靠手在摸索操作。
然而正因为不敢看,所以手上的动作难免有些慌不择路,就不可避免地……触摸到某些不该碰到的弧度……
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
换衣服整整换了五分钟。怕把她吵醒,到时候再看他这种模样,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又怕手碰到不该碰的地方,自己惹火上身,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当事人睡得安安稳稳,他倒出了一身大汗。
把迟懿安顿好之后,梁景放重新坐回沙发上。
他坐在那儿,用了一段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潮起伏。然后拿起手机开始交代事情。
时钟指向凌晨三点半,娱乐论坛里出现的一个帖子。
【楼主:看到一张香蕉卫视跨年的节目单,怎么感觉好像有几个节目没看到啊?】
今年香蕉卫视跨年的节目单是没有外传的,因此普通观众也并不知道会有哪些节目。
现在,这样一张演出安排表流出,大家一对比,才发现真的少了三个节目。
【7L:节目单哪儿来的?可信吗?】
【14L:对啊,这种节目单我随随便便可以编十份出来。】
【25L:我感觉是真的……你们没发现时间基本都能对得上么?而且信息很具体很准确。】
【41L:这不是重点吧?重点是这三个节目为什么会被砍?】
【45L:正式演出前节目被砍不是很正常?春晚还能最后一次彩排砍掉一些节目呢。】
【65L:哪里正常了?迟懿的节目在十一点左右,十点她还发微博说晚上见呢。[迟懿微博截图.jpg]】
【69L:就是被砍了,很简单啊,不知道你们在讨论什么。我反正对糊逼没兴趣。】
【70L:楼上的,哪天轮到你蒸煮的时候,希望你也能笑得出来。】
【75L:回楼上,我蒸煮永远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不劳你费心。】
深夜,关于一群糊逼的讨论显然没有引起多大的讨论,毕竟十八线从来是无人在意。但至少,这么一个帖子,让人知道了的确有人的节目因时长原因被取消了的事实。
见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梁景放也有些累了,定了闹钟,靠着沙发睡过去。
迟懿是被齐晓涵的电话吵醒的。她睡得天昏地暗,眼睛都不想睁开,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摸出来。
“喂?”
“姐,快起床,赶飞机了。”
赶飞机?迟懿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反应了几秒,“哦,今天回剧组是吧?”
“对。”
“行,我马上起床。”
作为娱乐圈底层打工仔,就是天塌下来,工作还是得继续。况且,也没有天塌下来那么严重。
“哎――等等,先别挂。”齐晓涵迟疑着问,“你昨晚……没事吧?”
迟懿揉了揉太阳穴,头居然意外的没有那么疼,“没事啊,能有什么事?”
她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我挂了。”
迟懿不明所以地挂了电话,觉得有点口渴,趿着拖鞋去外面找水喝。
房间门一打开,沙发上的一个身影闯入眼帘,迟懿打了一半的哈欠愣是给憋了回去。
“啊――”
她尖叫出声,跑回去,反手关上门,靠在门上,小心脏跳得飞快。
她刚刚看到了什么?她没看错吧?是人还是鬼?
几秒钟后,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接着门被人敲了敲。
迟懿摸了摸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鼓足勇气打开门,探了半个身子出去。
面前的男人也是一脸睡眼惺忪,似乎是被她刚刚那一声尖叫吓醒的。
迟懿看着他愣了几秒,还是决定伸手,小心翼翼地捏了捏他的胳膊。
是熟悉的触感。还好还好,不是鬼,是真人。
可是……是真人?!那也很恐怖啊?!
她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质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梁景放上下打量了一下刚刚起床以为家里没人的迟懿,她身上是昨晚他给她换好的睡衣,然而一晚上过去此时已经变得衣衫不整。
梁景放皱了皱眉:“把衣服穿好。”
迟懿瞪大双眼,飞速捂住自己的心口,赶紧转过身去。
身后脚步声渐远。
她轻舒一口气,关上门,把睡衣脱下来。
脱到一半,她的动作停住了。五秒钟后,她气势汹汹地冲出卧室。
“梁!景!放!!”
他靠在桌边,拿着个玻璃杯,懒懒问,“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迟懿羞得脸都红了,“我身上的衣服怎么回事?!”
梁景放淡定地反问:“难道你觉得我会对一个酒鬼有兴趣?”
酒鬼?
迟懿揉了揉脑袋,看着桌子上的玻璃瓶子,渐渐有些想起来了。她昨晚心情不好,借酒消愁,但他是怎么来的,怎么会有她家钥匙,她完全想不起来了。
梁景放喝了一口水,喉结上下滑动,然后挑眉看了她一眼:“还有,你确定你要这样跟我说话?”
迟懿心虚地低头,看见睡衣的前两颗扣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解开,胸前一片春光大好。
迟懿脸刷的一下全红了,羞愤地跑进卧室,反锁上门。
梁景放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昨天晚上最难受的是他好吗?他也是一个普通的男人,那样的情景很难控制自己不去多想什么。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又不能真的做什么,那种看得到却吃不到的抓心挠肝感,真的有够折磨人的。
磨磨蹭蹭了一会儿,迟懿终于从卧室里换好衣服出来了。
她在那一瞬间真的相信这个禽兽是做得出来乘人之危这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