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琴并不是姐姐这一点,是他初次和对方见面时候就确定的事实,但并非常人所想当然的那样。
富冈义勇活在一个十分通透的世界里,如果要用通俗的语言解释的话,可以理解为他过分天才,以至于一脚踩在了疯子领域,随时想要爆发出来做些惊世骇俗的事情;而另一脚,因为看到了能撼动他步伐不再继续跨越到另一边的人,所以还踩在常人区域中,过度撕扯着自己最后变成了被人曲解有些迟钝,可能存在智力缺陷的模样。
他原本是无法意识到这一点的,父母在他幼年时,对他的一切行为都归为不过是婴幼儿天性使然,所以才会充满了探知欲和破坏欲,只有他自己内心无比的冷静,他所有的摸索破坏,不是单纯为了了解看到的某样物品是什么,而是了解了物品的本质后,将其彻底分解。
单某件物品被完全摧毁在自己手里,便等于自己永远的拥有了它。
这种感受会让他格外的满足,却不会被他人所理解,十分通透的富冈义勇很清楚自己的行为是不符合常理的,也知道如果被发觉到,必然会被认为是心理异常而送去接受治疗。
他不觉得自己异常,为了不被判断是异类,他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对活体的探知以及破坏,自我压抑是非常痛苦的,甚至反而更令他充满了破坏欲。
在拉锯战进行的过程里,真琴出现了。
眼里藏着不安,努力表现得很自然,用笨拙方式想要从他这里获得姐姐有关的一切,怀着目的对他笑出来的真琴,永远都不会成为他的姐姐。
但这不意味着他会讨厌真琴,他完全能理解真琴的行为,被抛弃过的灵魂充满了对安定的渴望,向往着尘埃落定的温暖,为了获得这份安定的归宿,这颤抖的灵魂甚至愿意自我燃烧起来。
这种自我毁灭的行为在他看来堪称绝景,就像是燃烧的火花,璀璨而绝望,绚烂又孱弱。
富冈义勇深受感动,所以他伸手接住了这颤抖的灵魂,慈悲的允许她安定在他怀里,他想着自己把残碎的魂魄慢慢滋养,就如同是自己创造了她,那么——
她便是完全属于自己的。
他一点点的透露关于姐姐的事,不过并非全都是对的,只是把不会妨碍到真琴想要表现给父母看到的。
茑子确实是疼爱他的,可毕竟姐弟两有着快四岁的年龄差,在茑子眼中来看,他这个弟弟还很有效,无法立即她在经历的事情,也体谅不了她的辛苦烦恼,更何况已经上学的茑子还有自己的小伙伴。
所以,很多细节的肢体语言,是并不存在他跟茑子之间的。
义勇却轻易靠着自己表情匮乏的面容,扮演出了不会撒谎的姿态,由其他年纪还那么小,让真琴完全不会想到他的话里藏着多少谎言。
就这样被他牵引着,对他做出了许多并不存在的,所谓属于茑子姐姐会对义勇做的事情。
‘姐姐会陪我一起睡,给我说睡前故事,还会给我晚安吻,早安吻……’
真琴喜欢说童话故事,明明经历过被撕碎抛弃,却天真地在心里憧憬着童话,他其实觉得这很可爱,所以从来不去告诉真琴,童话总是用‘从此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作为结束,是因为继续写下去,通话就会变成噩梦。
真琴怀里很暖和,比被窝更温暖,也许是认定了这是属于他的,在真琴怀里他能感受到某种回归本源的安心。
但随着真琴年纪增长,在他七岁以后,十一岁的真琴搬出了卧室,不再温柔地抱着他。
那就像是强行撕开了他的胸膛,迫使他藏起来的扭曲真实面貌,被摊开在了日光下,灼热的太阳让血粼粼的伤口又辣又痛。
到此时富冈义勇才意识到了,滋养灵魂在自己的躯壳里,是会逐渐逐渐让她生长自自己的血脉中,扎根在心脏上。
她当然是属于他,只是她也属于她自己,所以她会想要离开他的躯壳,成为她自己活着。
但这会让义勇的胸口撕裂开,为了让空了的胸口重新被填上,义勇一步步追着真琴不肯松手。
曾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拽住了她——
那是他跳级成为真琴学弟所发生的事,在那个雨天,他品尝到了少女沾染雨水潮湿而冰冷的唇。
而后他们像是只能在月光下盛放的昙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互相依偎,虽然他觉得在日光下开放也没关系,但是真琴却非常反对。
他知道真琴在害怕什么,他也知道真琴的担忧不无道理,所以他也要忍耐住自己的不安。
不能在日光下绽放的花束,无人知晓它们的存在,就仿佛真的没有可证实的痕迹。
这让义勇感到如同幼年时一样的压抑,但只要偶而能触碰到真琴的心跳,从她口中汲取到甜美的甘霖滋润焦躁的灵魂,安抚深处蠢蠢欲动的恶魔,他就还能恢复平静。
把自己套上绳索的恶魔,心甘情愿的藏起了利爪,拔掉自己的獠牙,为了住进自己心上的少女努力伪装成常人。
如果这也是个童话,那么结局就应该是从此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但童话永远是虚构的,延续下去也会变为无数现实的枷锁,哪怕富冈义勇如何精明的不断产出危害他们的异端。
将一切不安因素扼杀掩埋,他却没有办法杀死他的真琴。
金丝雀如此可爱迷人,谁又舍得让她受伤呢……
所以,打造一座精美的囚笼,把他的金丝雀好好装进去,就成了富冈义勇唯一的选择了。
※
我梦到自己坐在垂直大摆锤上,身边的座位都空荡荡,只有我一个人在这被禁锢的座位上,被机器强制的带到了上空,沉重的风压让我想要尖叫,失重的恐惧又让肾上腺刺激得我腰酸腿软。
某一瞬有被拽着朝下坠落,试图喊叫出来却一张口就被风灌满口腔,咽喉都被刺痛到的挤出了生理性盐水,只好死死抱紧了安全防护的杠杆,闭紧了眼睛想通过看不见来逃避这可怕的坠落感。
可紧接着又被抛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