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政三年,全国试子汇聚长安,参加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
这是新帝登基后的首次考试,对此格外重视。
整个长安城,为了迎接这次科举,才刚过年便增派人手,逐个排查客栈饭馆,防止有居心叵测之人趁势作乱。
考试时间是三月末,公布榜单时已是金秋十月。
已经两次榜上无名的江一亭将榜单从头至尾,从尾到头仔仔细细无一丝遗漏的看了两遍,才恍恍惚惚的到客栈收拾包裹,牵了瘦马,踏上回江东老家的路程。
在一片悲悲喜喜的哀嚎和欢呼声中,心思寂静。
走到城门口,秋风一吹,单薄的棉布袍子便透着冷冽的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松开缰绳,搓手取暖,老马却突然扬起前蹄,嘶鸣一声,箭一般蹿了出去!
江一亭大惊之下,连忙去追。
这匹马还是娘亲用一季收成向地主换来的,自然丢不得。
老马围着城墙跑了半天,江一亭也追了大半个长安城,最后停在一条宽五丈的河边。
老马悠悠然喝了两口水,然后便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
江一亭边训斥这匹不懂事的畜生,便牵起缰绳就要走。
老马性子倔强,怎样都不肯走,反而带着江一亭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堵高墙前,老马才终于停了步子。
江一亭与它追逐半日,口干舌燥,哑声骂道:“再跑我就把你卖到包子铺换几文钱,到时候剥皮挫骨,剁成肉泥,看你怎么办!”
暮色将起,看样子今日走不出长安城了,附近也没什么可栖身之地,江一亭干脆将马栓树上,席地而坐,倚着一棵粗壮的柳树眯眼休息。
才刚闭眼,便有一颗石子从天而降,打在他头上。
江一亭睁眼望去,周围雾霭苍苍,落叶缤纷,并没什么人。
这时,他听见一个声音从斜上方传来:“带我回家好吗?”
江一亭顺着声音方向望去,只见一位年纪不大的人骑在墙头上,向他眯眼笑着:“带我回家吧。”
那人白衣黑发,皮肤苍白,唯有那双黑漆漆的桃花眸子熠熠生辉。
漂亮的无一丝烟火气。
若不是天地之间还有最后一丝余晖,他都要以为这位白衣白脸的年轻人是从地狱归来的孤魂。
江一亭生在民间,奇闻异事听了不少,鬼怪神仙,妖魔邪祟,他能和人讲上一天一夜,如数家珍。
只是现在这位,观其面容秀气,说话细声细语,除却那身男人制式的袍子,整个是女儿家的样貌。
那人再次开口:“带我走吧,哪儿都行。”
江一亭奇怪的想:“莫非是朱门绣戸的大小姐约定了与人私奔,错把我认成她的意中人?”
为了让她看清自己并非是与她私奔的那人,江一亭站起身,走到墙下,仰头望着她:“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怕是姑娘认错了人。”
那人利索的跳下墙,与江一亭面对面,也只矮了半个头。
江一亭虽然生活艰苦,每日粗茶淡饭,但个子却像地里的秧苗一样,一天一个样,成为十里八村拔尖的人才。
望着面前身姿琳琅的姑娘,江一亭不禁挠了挠头,他还没见过身材如此高大的女子。
那人看出了他的困惑,不悦道:“本公子是正儿八经的爷们,只不过长得像我姐而已。”
江一亭呆了一呆,方尴尬笑道:“原来如此。”
那人一拱手,豪气干云道:“我叫史楚越!”
“在下江一亭。”
史楚越自来熟的揽住江一亭的肩膀,道:“刚跟我娘吵完架,正准备离家出走,就遇上你了,这便是咱两的缘分!所以为了不辜负这份缘分,你一定要把我带出城!”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江一亭原本打算拒绝的,但听到史楚越说:“这匹马上了年纪,肯定跑不快,咱们赶紧去马市换一匹,这匹马就雇个人专门伺候它,在长安城养老。”
他毫不犹豫的掏出一沓银票,买马雇佣仆人,一气呵成。
江一亭挥手告别那匹陪伴自己数月的老马,便坐马车和史楚越在关城门之前出了长安。
刚出城门,便听身后官兵吵吵嚷嚷,说什么世家大公子跳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