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你的道侣借我使使
望仙镇乃是通往仙山的必经之处,因而镇子周遭总有无数求仙问道之“人”。
不过,有些当真是人,有些则是其他东西化成了人形。
当年,明华仙尊所铸的阴司墙,只将部分魑魅魍魉隔绝在人间之外,还有一些已经涌入俗世的,便就此留存下来。
这些东西也有善恶两派,有些食人行恶,有些修仙行善。
话说那日,凌清越自化龙江中出来,朝北一望,竟发镇子旁的芙蓉谷里阴气冲天。
凌清越当机立断,只道定要入谷一探究竟。
三人行至山路间,忽遭一阵绵绵阴雨,半晌后雨散天未晴,头顶又笼起一阵白雾。这白雾来得气势汹汹,五步开外便教人看不清前方景物。
凌清越皱眉,沉吟道:“天气如此多变,必是有大量妖物涌入山谷。”
说话间,他转身寻言昭,却见身后一片白茫茫,竟是空无一人。别说言昭了,连谢景枫也不知所踪。
看来,早有东西盯上了他们,正躲在暗处捣鬼。
凌清越环顾四下,惊觉无论行至何处,周遭的迷雾都随之变浓,大有画地为牢之意。
可那东西为何非要将他困在这里?
既不出杀招,也不设陷阱,真正是让人看不透用意。
凌清越拟画咒诀引路,倒要看看是谁在暗中作怪。
另一边,言昭亦察觉同伴消失无踪,只有自己走在迷雾间。
不过片刻之后,迷雾便渐趋散了。他定睛一看,惊觉来到一片树林外。
只见苍翠碧绿之间,闪过一片素白衣袂。言昭心下稍安,飞快追过去:“师尊!”
那身影摇摇欲坠,似已受了重伤,只能勉强倚在树干上。言昭一惊,慌忙自身后扶住他:“你怎么了?”
那人顺势倚在言昭肩头,喘息良久:“让我先歇歇。”
这人一开口,言昭便发觉不妥之处——声音绵软中透露出矫揉造作,哪有师尊那般恍如玉环相叩的清越声响?
言昭推开他,旋即冷脸:“你是谁?”
那少年委屈巴巴地跌坐在地上:“适才是你主动抱我入怀,现下怎又翻脸不认人了?”
言昭自云理亏,缓和了语气道:“你的衣衫发冠皆与我家师尊一致,方才我遥遥一看,认错了人。”
听得此话,少年环顾自身,又问言昭:“我和你家师相较,谁更好看些?”
他生得肤白似雪,发如墨染,一双眼睛又灵又媚,的确是个漂亮人。但若要与凌清越比,便是越级碰瓷了。
言昭直言:“比不得。”
少年眨了眨眼,执意追根究底:“什么意思?”
言昭不禁嗤笑:“就是比不上。”
“你这家伙!”少年不服,“我哪里比不上?”
言昭抱着手臂倚在树上,讥讽地说:“且不说皮相,光论身份,你也比不得——白毛的狐狸和白衣的仙君,如何能比?”
眼见被戳穿,少年满脸羞愤:“你凭什么瞧不起狐狸?”
言昭道:“在我眼里,你是人是鬼都不重要。但你非要和凌清越比,就是自讨没趣了。”
少年撇嘴:“好不容易遇着个丰神俊朗的后生,本想着留下亲近亲近,谁晓得,竟是个呆瓜木脑壳。”
言昭这才晓得,原来三人走散都是他搞的鬼。好个狐狸,就是欠教训!
下一瞬,言昭猝然出手,施咒将这少年捆成一只粽子,丢在树根。
少年抵抗不了咒法,挣扎时现了一对白绒绒狐狸耳朵,大尾巴也从衣裾下露出来。至于原先的发冠、配饰,皆散在地上,实在惹人生疑。
“我可告诉你,上一个在我面前假扮凌清越的,已经灰飞烟灭了。”
言昭蹲在他跟前,眉头往下一压,逼人的气势便如山倾而来。
狐狸挣不开绳索,惊得面色煞白:“没曾想遇到个疯子,完了完了完了……吾命休也!”
言昭冷声道:“想活命,就把迷雾散了。”
狐狸少年当即收了障眼法,只见迷雾渐散。
但言昭仍不为其松绑,只意味不明地瞧着。他的眼眸深邃,恍如藏着汹涌暗流的深潭,危险极了。
少年被他盯到头皮发麻,可怜巴巴道:“纵使我扮上了那人的行头,也罪不至死吧?”
言昭也不说话,唇角提了提,露出仅有瞬息的一抹笑。
有些时候,笑比不笑更煞人。狐狸少年只以为瞧见了疯阎罗,连连讨饶:“可饶过我吧。”
言昭微微俯身,故意压着嗓音问:“你不是喜欢我吗?怎么又怕了?”
狐狸少年竭力扭动,只想离他远一些:“谁喜欢绑起来玩呀!”
言昭盯着他瞧,盯到他浑身发毛:“我喜欢就够了。”
狐狸少年倒抽一口冷气:“我的娘啊,竟还是个有癖好的疯子……”
言昭本有意吓他一吓,小惩大诫,谁知才吓到一半,凌清越便已站在了身后。
有些人啊,平日乖觉得很,此刻却对身后的死亡凝视一无所知。
谢景枫慢一步赶来,本欲挽救师弟,却被师尊的一记眼刀钉在当场。
凌清越一面望着言昭所为,一面慢悠悠地开了口:“我倒不知,你竟还有这种爱好。”
此言一出,气氛凝滞了刹那。
言昭转身望向师尊,努力维持笑容:“我不是!我没有!师尊你相信我!”
凌清越没说话,只朝他身后扫了一眼,很是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