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九觉得自家王府建造时可能风水没选好。淮绥那间出事儿了没啥大问题,毕竟他一年到头也就去个一两次,而且大多是在酒馆花楼里度过的。
可凉平这是他本部老宅,住了也有小百年了,怎么说出事儿就出事儿,一点面子都不给。
“你先别慌,喝口热的暖暖,慢慢说,究竟出什么乱子了?”夏润君伸手封了那士兵八大穴,先止了血,又强塞给了他一粒还魂丹,皱着眉道。
那士兵喘了喘,嘴唇微动,神色呆滞,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又提不起力气来。夏润君见此模样偏过头想要靠近些,却不料那人突然爆起,手猛地捏住了夏润君的腕。
剧痛袭来,恍似一瞬间裂碎了他的骨。
乌黑的的血液滴淌于他发白的肤色上,就着肃杀的寒气蔓延。
等夏润君回过神倒抽冷气时,那人已经被即墨九一脚踹出三丈远。
咕叽——
肉眼可见的速度,那人猛的颤抖起来,瞳仁的黑贯穿了整个瞳孔,受伤的地方,蔓延出腐烂而又恶心的味道。
“尸化了。”秋水斩钉截铁地给了结论,又伸手拍了拍即墨九的肩,漫不经心道:“看来你们的陛下预测的是对的,凉平果真出事了。”
即墨九现在什么也听不见,眸光死死落于夏润君的手肘之上,二话不说就要拽起来查看,可真当手落于腕上时又是格外轻柔,恍似捧着一件无价珍宝。
“没事,没破皮。”夏润君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目光,想要抽回手,却不料被握的更紧了。
温热的灵力自指尖注入,一寸一寸化开淤青与血污。即墨九见确实无伤,这才轻叹一口气,一面揉他手腕一面骂道:“你离他那么近做什么?还魂丹是给你保命的,你怎么想也不多想就给人乱吃!”
夏润君看着远处那人,逐步尸化的痛苦使他不断的在地上扭曲,手臂颈部皆弯屈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甚至能听到咔嚓咔嚓的骨骼碎裂的轻响。那人将眸子对向他,深黑的瞳孔恍似幽暗无间狱。
一如多年以前……
“杀了他,杀了他你就自由了。”
“只要你杀了他,我就放过你。”
“明明怒意已然湮灭理智,为何还不动手?”
“……”
“师兄,师兄你看着我。”
是谁?
炼狱般的回忆迅速褪去,眼前朦朦胧胧浮现出即墨九担心的影。
“我错了我不该骂你,我就是一时心急狠了。”
“咱们乖一点,把匕首放下来,好不好?”
骤然清醒。
夏润君低头,果然见自己握着已经出鞘了的匕首。另一边,秋水正在与那嗜血碎魂尸施加禁制符咒。
“我说你俩能不能别愣着了,这里我先控制着,你俩快去王府看看啊!”秋水一面画符一面道,声音无奈极了。
即墨九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抓住夏润君的腕就要出门,然而刚跨出门槛又顿住了,缓缓松开了手。
“你留在这。”他道,声音沙哑,眸子里带着些无可奈何。“留在秋水身边会安全很多。
“可……”
“等王府情况控制住了我就来接你。”即墨九打断了夏润君的话,手缓缓抬起,终于忍不住褥了一把他的头发。见好既收。
“我靠!我跟你说王爷,街上现在已经乱套了,有一种……”
正当即墨九转身要走时,沧珠老板娘忽然出现一把拽住了即墨九的手腕,斩钉截铁一本正色道:“我觉得你还是别出去了。你要是被撕成肉泥我日后找谁要宝珠去?”
即墨九的眼皮狠狠一跳。恍若意识到什么似的,继而一跃上了楼顶。
如果说祭天府乃淮绥最高建筑,那沧珠一定是凉平最高楼。楼顶之上,可见凉平大半地域。
黑影窜动,妖兽四散,尽管是在高空,隐隐也可闻见腐烂臭肉的味道,令人作呕。
即墨九只觉自己浑身上下开始发凉。
一点金色光芒自他身侧而去,他伸手,一把逮住了正要逃窜的鸟精,冷声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那鸟精原本就是胆小,又猛地被即墨九一抓,险些自爆修为来个两败俱伤,但终归还是舍不得,只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我也不知道啊,就是方才忽然出现了近百个好臭好臭的人,而那臭人冷不丁出现就要咬人咬物。凡是被咬了的,无论是人还是低修为的妖都被迅速同化。关键是真的好臭。”他一边捂着鼻子抽泣一边含糊不清道:“大人,我知道您有大本领,可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修为也不够什么都做不了,我……”
“滚吧……”即墨九不耐烦地一挥袖子,那鸟忙不迭飞走了,连头都不回。
即墨九立于楼阁之上,一时间头脑根本没办法思考,只是久久注视着那愈来愈多的黑影,感受着愈来愈烈的尸臭味蔓延。
我该怎么办?他心道。
他向来不认为自己是太景国的一份子,毕竟他曾属于神界,曾叱咤神魔人三界,受过万人敬仰。他不喜欢束缚,所以没办法如即墨九一般在淮绥当祭司一当就是几百年。
可他对凉平是有感情的,无关身份,无关权势,只因为这块地方曾被纳入他的羽翼之下,就如同当年的北域一般。这些人信奉着他,给予他所向披靡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