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九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真的是有些变了。

他原本纵着灵脉天成，操着师父对外吹捧三千年难得一遇的战神根骨，几乎对所有人，不，应当是三界以内所有东西都不屑一顾。

有什么事情打一架，不服就打到你服。大不了被师父罚扫扶光山，就算实在不行死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少年热血，只希望名扬天下，向来不惧生死，怎么痛快怎么来。

但是他现在，面对着密密麻麻成群结队的碎魂尸，却第一次由心底里生出了恐惧。

我要是死了怎么办？他想。

三界口封，我死在人间，不需要几百年，甚至几十年之后就没有人会记得我。

神界那群老神仙踩着我与师兄的神格，指不定如何狂欢着永无止境的寿命。我死了，他们恐怕连愧疚都不会有吧。

想到这，他闭上了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天边最后一抹光也逐渐涣散，隐没在了无边夜色中。雪依旧很大，而且愈下愈大，好似没有止歇似的，串联着天地一片白茫茫，又被吞噬于无边的暗沉。而他披着寒风霜雪，生生立成了永恒。

“娘的，老子天下第一，怕个屁的碎魂尸！”半晌，他好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骂了一句脏话。剑破长空，似乎穿透苍穹。明艳的蓝色光芒亮起，几乎荡空了整个凉平。

所有的碎魂尸齐齐扭过身子朝他看来。

轰呲轰呲——是零碎的脚步声响起。透过剑光余辉可见密密麻麻的黑色物体正朝他聚拢而来，最开始只是一两个然后几十，几百。一直到整片区域之下全是碎魂尸。

一样发灰毫无血色的脸，一样稀疏的头发，一样呆滞的动作，齐齐望向天空中衣带翩跹的即墨九上。

轰——

不知什么时候，即墨九脚上的剑已然被握于手心，剑风挥去，生生阻隔了北风呼啸，将地面刨出一个大坑来。而坑底是一片稀碎的尸骨。

与此同时，柯山山洞内。

“他从什么时候就是这个状态了？”秋水看着角落缩成一团被红色灵光包裹着的夏润君，眉头不觉皱了皱。

桃夭想了想，将爪子抬起来晃了下，认真道：“也没多久，不过半个时辰。不知为何突然窜出红光来，我想去扒拉他，手都烫起泡来了。”

秋水不置可否，忽然指了指身后那群因为寒冷想要凑近点借一借夏润君身上温度的人，冷声道：“都离远点，别靠太近了。”

那群人面色一僵。凉平大多数人都认识即墨九与夏润君。毕竟一个好看又能打，实乃兵家楷模。而另一个是太景有名的吉祥物。什么事情只要祭司一算，十有八九都会灵验。

但这人是谁？

本着好奇劲儿他们没敢挪太远，但也怕真出什么事儿，于是也没靠太近，堪堪是一个能看见的距离。

秋水也不管他们，只伸手撩开了夏润君额前碎发，不出意料地看见了一抹红色如火般的印记。他皱了皱眉，又瞥向夏润君搭在腿上的手。

血液已经彻底凝结成了块，糊在手心。

正当他想托起夏润君的手仔细看时，只觉一道力量自肩胛处打来，不大，却生生让他往后仰了一下。抬头，是面色不善的桃夭。

按道理来说，桃夭是不准备出手的，毕竟从气息上感应，自己根本就不是秋水的对手。但她还是没忍住。

毕竟这可是老大喜欢的人！！！

而且老大到现在也没回来，还指不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人居然对老大喜欢的人动手动脚来！还当着她的面，要是让即墨九知道了，还不得扒了他的狐狸皮！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水么？”秋水看着气鼓鼓的桃夭，也不恼，依旧是那副温润的样子。这倒是让桃夭愣了一下，她原本还以为得打一场呢。

于是怔怔道：“后面有条暗河，水应该可以用。”

秋水点点头，道了声多谢，便独自去取水了。

桃夭：“……”

秋水很快将水取了来，在桃夭没来得及阻止的情况下又迅速托起夏润君的手，就着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叶子擦了。

血块很快被擦干净，令桃夭震惊的是，不久前还尚可见骨的夏润君的手，此时竟一点伤口也看不出来，甚至连个疤痕也没留下。

“这……”桃夭瞪大双眼，“凤骨草是有加速伤口愈合的效果没错，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