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不知是活人还是死人，或者根本不知道是不是人的东西，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待所有“人”落座后，鱼人们抱着箱子，给它们分配号码牌。

竟然是最传统的号码竞价方式。

莱薇挑了挑眉。

她依稀记得自己父母还在世的时候，自己也曾跟随着他们，游荡于各种这样拍卖会中。她看着他们悠然自得地举牌，和别人竞价，然后轻描淡写地以高昂的价格拍下那些她无法理解的收藏和古玩。

拍卖已经开始了。

“感谢各位贵宾的到来。”拍卖师朝舞池里的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就在刚刚，我们已经核实完了所有拍卖品的信息，想必各位也和我一样迫不及待。那么让我们省去冗长的开场白，直接进入今天的正题。”

一个足足有两米高的箱子被另一只鱼人用推车推上了舞台。

推车停下的时候，箱子里面飞溅出了一朵水花，仿佛有一条巨鱼在里面扑腾。

“第一件要开拍的东西是……”

拍卖师的语调中带着诱惑般的压抑，随着他一把扯下黑色的尼龙布，他的声音也骤然变得高昂起来。

“我们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人鱼’！”

箱中的物品终于展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刹那之间，大厅安静到落针可闻。

李木木脸色一白，抱着莱薇的手再次吐了出来，这次她连胆汁都吐干净了，也没停下。

莱薇顺手给李木木拍了拍背顺气，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水箱里的东西，已经说不出现在内心的情感到底是震惊还是麻木了。

水箱中的……的确是一只物理意义上的“人鱼”。

“因为中途出了一些小小的意外，我们刚刚才‘处理’好这条‘人鱼‘。”拍卖师自豪地介绍道，“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们保证它足够鲜活，虽然肉质有点发干发柴，不过只要料理得当，已然是一道美味。“

它口中的人鱼，准确来说，是一条拼接而成的人鱼。

人鱼的上半身是一个亚裔老人，他浮肿不堪，这就像是一把干瘪的咸菜在水中再度泡发，但是这种令人作呕的浮肿只延续到了臀部，因为他早已被人拦腰斩断，和一条剑鱼拼接在了一起。

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这条“人鱼”还活着，他的脸上还套着个水肺，管道连着水箱中的一个氧气瓶，随着他胸膛的每次起伏，有无数的水泡从水肺下冒出。

莱薇几乎已经猜到了这到底是谁了。

“鬼冢，是鬼冢健次。“岛田行人替她说出了她心中的那个名字。

鬼冢为了逃避这场拍卖会，将自己的邀请函转交给了岛田行人，最后却依然没有逃脱被抓上船的命运。

拍卖师还在继续：”那么起拍价是一千日元——“

台下的江口和也举起了自己的号码牌。

“一千日元一次——“

没有第二个号码牌举起。

”一千日元两次——“

没有人和江口和也竞价。

”一千日元三次——”

拍卖师摇了摇头，它看向了箱子中的老人，叹息道：“鬼冢先生，看来您的肉并不值钱。”

它高高举起了木槌。

“一千日元！成交！”

木槌重重落下，江口和也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宛如水鬼上岸一样爬上了舞台，走到了水箱前，和里面意识还保持着庆幸的鬼冢健次对视。

“您是我们今天的第一位买手，我们愿意为您免费提供一项额外的服务。”拍卖师谦恭地对江口和也说，“请问您需要我们代替您分解这条鱼么？”

江口和也点了点头。

水箱内的鬼冢健次回光返照一般地用手敲打起了玻璃壁，满脸哀求。

“没问题！”拍卖师拍了拍手，一张大网从空中落下，将水箱中的鬼冢捞了起来。

两只鱼人又推来了一张案台，而后将鬼冢丢到了那巨大的砧板上。

鬼冢疯狂挣扎起来，乍一看还真跟一条离了水便不停扑腾的活鱼没有两样。

然后，分解开始了。

“今天我们要处理这条将近一百公斤的人鱼。“

拍卖师不知何时丢掉了手中的木槌，换上了一把杀鱼用的长刀，一瞬间，拍卖会场似乎变成了滨海的鱼市，它的讲话腔调也充满了鱼贩的味道。

它一边分解，一边解说。

“整条鱼处理方式和平时一样，首先，我们要将多余的东西……比方说鱼鳍，从鱼身上割除，以便我们接下来处理鱼身。”

剑鱼的尾巴，鬼冢的双手，落入了旁边的铁盆之中。

“今天这条鱼相对特殊，我们先不做去头处理，直接从身体部分部分开始。从背部入刀，一口气切到脊骨的部分，然后将手插进去，顺着纹理，将骨肉分离……”

“然后是腹部，剖开腹部，取出内脏——”

“内脏的苦胆要处理干净，同样一口气用刀切向脊骨，现在我们就能一侧的肉完全分解下来。”

“腹部的肉脂肪含量很高，适合做刺身，背部有点干柴，可以用来炖着吃。”

“好了，完成。”

拍卖师放下了长刀，拍了拍手，将一碟码在瓷盘之中红白交间的生肉递给了江口和也。

江口和也笑了笑，然后将那盘肉，原封不动地塞进了鬼冢的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