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深入骨中，但全都用火烤的方式粗略处理了，女人还能勉强移动自己的手指。

“我叫李肴。小姑娘，你看我手脚做什么，你是觉得我命很硬吗？”

老女人干涩地问。

她的命是很硬。手脚被废，又被仍在这种地方，居然没有因为感染恶疾死去。

楼天宝说道：“肴姐。我有办法让你恢复手脚。你信不信我？”

李肴笑了一声：“你这小姑娘都进了这猪狗围栏了，还能说这话。”

楼天宝继续说：“肴姐，我还有办法把她们全弄出去，你信不信我？”

李肴这回倒是不说话了。

她咳嗽两声，低下头去看自己身上的破烂布片，等了一会儿抬头，眼前的女子还是半蹲着没动，眼神定定地看自己。

“我从没见过厉害的女人。”她说道，“我不信。这个世道里，凡是厉害点的女人，都被男人先搞死了。”

楼天宝点点头，从地上起来了。她没有继续和李肴对话，但是她大致有了方向。

负二层是个超市改的养殖场。养殖的动物是怀孕的女人。养殖者是恐龙。

里头的女人有两个肚子生大了，又紧接着怀上了第二个，半死不活地靠在墙上，十分凄惨可怜。

按照李肴刚刚说的话看，饲养女人的恐龙怕是好几天才会给上一点吃的，而且怀孕的能多吃，不怀的只能勉强吃几口。李肴的手脚勉强能动，但她为了保存体力，还是选择窝在布匹里。

一共二十三个女子，除去楼天宝与李肴，还有六个没怀孕。肚子最大的那个，估计怀的是双胞胎，看上去是快要临盆了。楼天宝估算不出时间，但看她嘤嘤唔唔的，估摸着就是这两天了。

李肴看着楼天宝忙进忙出，也不知道她在干嘛，眼见着她拎了个死了好几天的胎儿过来，忍不住别过脸去。

……这闺女，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走来走去倒是一点都不怕的。往常那些丢下来的女子都免不了大呼小叫或是四处摸索一阵，一直到精疲力竭了才会找个地方窝起来，企盼着不被恐龙抓走配种。

当然了，新来的味道那么新鲜，恐龙第一个搜的就是她们。

楼天宝找了那几个肚子大的，起先憋着说不出话，只好从口袋里掏吃的东西给她们。有人拿过往嘴里狠塞，还有人一把打掉了楼天宝手里的食物。

她也不恼，拿起来撕开，直接往孕妇嘴里塞。塞了一会儿，女子也张口吃了。她等那几个都吃完了，才开口游说。只是说服过程有点艰难，她还不是很擅长话术。

她说：“我有办法把你们全救出去。”

她还说：“就算你们不要肚子里的孩子，但是他们本身没有错。”

她最后说：“出去了，实在不行我可以找人养他们。都交给我，只是我需要你们的帮忙，不会有事的。”

李肴在旁倒是听得真切。

这小姑娘的确不太会劝人，但她把身上所有的食物都给出去了，还不厌其烦地安慰周围人，看上去是个好人。

要是她真能把自己的手脚恢复了，该有多好呢。

要真有那么一天，李肴一定想尽办法报答。

楼天宝说了差不多一整天，外头暗了，她也累得不行。李肴看她忙活了半天，出声招呼她到自己身边休息。楼天宝二话不说，走过去靠着墙坐下，闭上了眼睛。

李肴望着她白净姣好的脸庞，心中不免隐隐有些异样。她从未见过如此淡定的女孩，也不过一个小时，她就适应了环境。她身上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特别的东西。

想归想，好奇归好奇，李肴并不打算去她身上摸索。反正她都是半死不活一个人了，再怎么差，也不过是死。

隔天早上四五点，楼天宝醒了。她在不安全的环境里睡不踏实，半夜里也总是惊醒。

李肴倒是睡得很熟，嘴巴半开，还在打细鼾。

楼天宝走到坑道平台边沿，用双耳听外头的响动。商场内外有小声的响动，似乎是体型不大的恐龙在周遭进进出出。

楼天宝查看了几位孕妇的情况，蹲下来问那个肚子最大的，能不能再撑一天到两天。那人从昨晚开始一直喊疼，神志已经不太清醒了。她吃力地说，最多再撑一个白天，她就要生了。

一个白天……

楼天宝走回去推醒了李肴，小声问她：“她们生了孩子，要过多久那些恐龙会过来？”

李肴说：“十几二十分钟吧。”

足够了。

楼天宝转身起来，找了扇半开不合的门进去，从里头打开了01号任意门。她拿了点有水分的食物，分给那几个快要临盆的孕妇吃。

李肴也拿到了一份，这回她是真的惊讶了，怎么一眨眼，楼天宝就掏了这么多食物出来？

算了算了，就当是断头饭，李肴眯着眼睛小口小口地抿手里的软饼干，吃得啧啧直响。

楼天宝没心情吃东西，她又打开了02号任意门，进去查看情况。

澡堂中的情况和她上次来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电灯没反应了，龙头里倒是有水。楼天宝记得水箱在浴场的顶端，她找到了通往外头的阳台，钻出去一看，发现水箱也是完好无损的。

周遭建筑全都破破烂烂，只有她这一栋独立的浴场还是簇新簇新，楼天宝干脆撬开了水箱，利用阳台门打开了01号任意门，将自己攒的净水换进了水箱里。

不知道天降水能不能落到这栋楼的楼顶，楼天宝又铺了一大张防水布，用钩子吊成漏斗状，尝试着收集雨水。

天落水也不是非常干净，楼天宝想如果以后能顺利收集到雨水，她就往水里放净水剂，隔三差五上来清理一下水里的泥沙。

这个世界的各种产业已经全面停摆了，除非人类脑袋不清楚想要轰炸整个城市，不然雨水只会越来越干净。

电路她暂时还不会弄，只能先拿【蓉蓉的灯】分出来几个放到浴室内外做光源了。

热水么，则和一果世界里一样，用发电机和热得快快速搞定。

这么忙活了大半天，她又出去喂了一批食，那些女子已经察觉到她的不同，也逐渐有了配合的意愿。楼天宝从里头挑了一个两个活动灵活的，搀扶那位即将临盆的女性进了浴场。

三人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楼天宝给她们倒了几大盆热水搓洗身体，那两个干活麻利的人一边给孕妇搓洗身体，一边问楼天宝：“你怎么不把她们全带进来洗？你干脆让她们都进来避避难啊。”

楼天宝抱着手臂，在旁说道：“不能把她们都带进来。她在那种环境下生孩子会感染的。给她接生完处理好了，还得带她出去，躲在这里我们就永远无法逃出生天。”

三个女人算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楼天宝打算用这名孕妇做诱敌手段，让上头的恐龙下来查看情况带走婴儿，而她伺机袭击恐龙，放跑所有人。

蹲在浴室外头的李肴耳朵很好，她也听到了。

等她们帮里头的孕妇清洗完，外边又来了几个人探头探脑，她们也想洗澡。

倒不如说，她们就想呆在里头不出去了。

楼天宝当然没允许。她将接生的方法和工具放在了浴室里，转头出来就把浴室关上了。几个女的看她这样，当然不服气，细着嗓子问她为什么不愿意让其他人进去洗澡。

楼天宝便再和她们解释了一遍自己的想法，那几个女的居然不相信她。

李肴在旁打断了几个人的对话：“行了。你叫楼天宝是吧？我和你说，其实之前也有人想过这个法子。但是那人失败了，还给恐龙直接拉去吃了个一干二净。”

楼天宝皱起了眉头。

“你详细说说发生了什么。仔细一点。”楼天宝坐到了她旁边，还想给她食物。

李肴摇头制止了她。虽然她根本没吃饱，但楼天宝掏兜太过频繁，被那些女人过河拆桥了可不好。李肴要她把物资全保留着，她不过一个废人而已。

楼天宝听完李肴说的，猛然发现这些恐龙的智商远在自己想象之上。她不再小看他们了，这些恐龙可以说和人一样聪明……不，或许比一般人还要聪明。

她认认真真地改了自己的计划。

怀孕的女子在这天晚上十点临盆。

楼天宝站在任意门外听她在里头哀嚎，立刻开门进去叮嘱两个接生的，做了一些准备，又很快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她将钥匙从门上拔下，02号任意门很快变回了一扇破烂铁门。

李肴看着她从里头走出来，没有说话。

周围的女子虽坐在地上，但个个都很紧张，楼天宝坐了一会儿便忍不住站了起来，在铁门外走来又走去，走得地上落叶乱飘，露出底下的白瓷砖。

她们就这么等了两个小时。楼天宝期间进去看了两次，孩子都没生完。

第三次插钥匙时，门还没完全出来，她就听到了里头的一声啼哭。楼天宝立刻将钥匙拔了出来，门立刻消失了。

现在还不能进去，得等她们做好所有的清理工作、安抚好孩子。孩子虽瘦，啼哭声倒是一点不含糊。哭声在环形坑底游荡，会形成回音传到上面去。

楼天宝耐心地等了三十分钟，这才再次进入了02号任意门里。

两个助产的女子正将脏污的毛巾丢进热水里清洗，楼天宝挥手让她们不要忙活了，毛巾全部绞干弄出去，血水倒进下水道。

浴场的水是可以直接流到下水道去的，她试过了。

那名孕妇正抱着自己的孩子，坐在垫子上出神。楼天宝走过去，看她面上的神情，问道：“需不需要再休息一下？”

女子摇摇头。

楼天宝咬了咬下唇，说道：“这个孩子……你不想养，我可以找人带。辛苦你了。”

她正打算将孩子从女子手中接过去，女子却下意识紧了紧手臂。

“我……”女子往旁边躲了躲，“我给她取了名字。”

楼天宝将手臂放了下来。

“她叫什么？”

“姓徐，叫望。徐望，徐望。”女子喃喃道。

“希望的望，好名字。”楼天宝说。

女子却摇头，她松了胳膊，将孩子递到了楼天宝的手里。她起不来身子，旁边的两个女子就拉着搀着她，硬是走了出去。

楼天宝从来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

她手里这个肉团子只有五斤，软乎乎一团，还在慢慢地动。孩子很热，有点湿，楼天宝总觉得她马上要飘走了。

她看着被清洗干净的孩子，心里忽然很高兴，又忽然很难过，几乎要哭出来了。楼天宝真的很喜欢孩子，特别是这样乖巧的，只会安静地动的孩子。

你生在这里不可惜。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

-

凌晨三点，楼天宝抱着吃过奶的孩子站到了02号任意门门口。

外头的女人都醒着，她们坐在楼天宝安排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楼天宝用力掐了一把孩子的小嫩腿，小孩儿立刻大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