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们一直被贫困艰难的生活磋磨得垂头丧气,简绣从来没见过爹娘这样笑过,所以她自己也很少笑。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这是她曾经梦见过的场景。
简绣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知道他们不是喜欢她,而是喜欢凤舞倾。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欢,是简绣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
凤舞倾虽然不知道她的想法,但能感觉到她哀伤的情绪,心中有些轻蔑。
“阿倾,你之前不是说最喜欢吃那什么辣子鸡吗,娘学会了,快来尝尝。”
凤舞倾爱吃辣,简绣知道。但她的身体受不了辣,每次吃都会起疹子。
简绣没有纠正称呼的问题,她坐到桌前,罗氏夹了许多菜放在她碗里,期待等着她动筷。
简绣看着那红彤彤的辣子鸡,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她忍不住皱眉,呛得直咳嗽,但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怎么了”罗氏急忙给她拍背倒水,“我怕你起疹子,还特地少放了辣。”
“没事。”简绣勉强笑着。
她已经很久没吃过阿娘亲手做的饭了,简绣忍着那火辣辣的味道吃下去,辣得眼泪汪汪的。
她吃相秀气,像小兔子一样,和凤舞倾那种风卷残云完全不同。凤舞倾平时一边吃饭一边还会和他们聊天说笑,而简绣安静得不像话,恨不得把头埋进饭碗里。
罗氏和简老爹察觉她的变化,夫妻俩对视一眼,问道“阿倾,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没精打采的”
“没有啊。”简绣实在没心情吃东西,她放下碗筷,“我吃好了。”说罢就回屋了,留下罗氏和丈夫面面相觑。
女儿好像,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简绣关上房门干呕了几下,胃里直翻腾。她捂住嘴,怕爹娘在外面听见。
“阿绣妹妹,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你快去请我师兄帮忙。”凤舞倾道。
简绣没有回答,她顺着门框慢慢坐到地上。
她想自己一个
人安静地待会。
之前的雪灾并非是简绣经历过的第一次灾难。十年前清水镇发生了一场饥荒,饿殍遍野,易子而食。
简绣家万幸,一家都完完整整活了下来,不过也一贫如洗,更深刻地明白了生存的不易。
那时简绣才四岁,刚开始记事。她印象最深的是别人看她的目光,如狼似虎,眼里都能冒出绿光来。
爹娘把她藏在家里,简绣模模糊糊地记得,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她似乎听到过爹娘合计着要不要将她卖出去。
不过所幸,饥荒结束了,简绣没被卖掉。那时听到的话,她权当是在做梦,很少再去想。
可是原来,还这么清楚地记在心里,以至于成了一个心结,困扰她十年。
“喂,你要在这坐到什么时候,会生病的。”凤舞倾比简绣还担心她的身体。
简绣沉默地在地上坐了许久,任凤舞倾怎么喊也没回应。
窗外忽然传来敲击声,好像有人在丢石头。凤舞倾警觉起来。
窗纸漏了个小洞,泻出几缕霜色月光,树影招摇。简绣望着那些张牙舞爪的影子,真希望能有只鬼来把她带走。
“叮”的一声,又是一颗石子,敲开了窗户。
简绣站起身,艰难地迈开酸痛僵硬的腿,走到窗边。
“你别轻举妄动。”凤舞倾制止道。
简绣置若罔闻,甚至怀着一丝期待地打开窗。
可惜,和从前一样的景象,没有任何改变。
简绣仰头去看月亮,却冷不防瞥见树上躺着个人。
他屈起一腿,一手枕着头,一手抛着小石子。雪色衣带披落,像一帘流泻的月华。
两弯眸子映着月亮,侧脸轮廓分明。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淡淡的影,如水墨般渲染开来,美得很有意境。
“回来了”陵骨淡然出声,斜斜看着她。
简绣一怔。
一瞬间,她觉得凌公子似乎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他会在这,为什么凤舞倾没声音了简绣没思考太多,见他躺在树上那么悠然自得,她也想上去试试。
“看别人上树也眼馋”陵骨轻嗤。
他坐起来,腾出一点位置,对简绣招手“过来。”
像唤宠物似的。
简绣在树下走了两步,摇头“我不会爬
树。”
镇上的人都会爬树,简绣从小就看着他们爬树玩,掏马蜂窝。唯独她天天闷在家,从不和别人玩,自然不会爬。
简绣见过有孩子从树上摔下来,被父母打骂,简绣不想让爹娘操心,所以一直很乖。
她曾经无数次望着窗外,想试试爬树是什么感觉,但一次也没行动过。
“你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会”陵骨道。
简绣低头迟疑片刻,上前抱住了树。这枯树年岁很大,她一手都抱不过来。
凤舞倾喜欢在高处待着,被她占了身体之后,简绣经常跟着她爬树上房,俯瞰四方。
那种睥睨天下的感觉很爽。
简绣循着记忆,向上攀爬。
她现在的动作一定很傻。
可即使会被笑话,简绣也不想停下。
那些被她错过的体验,她不想再继续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