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用茶。”
“谢世子,请用。”
用着轻柔而刚好的语调,何蓝向陈晞、谢勉恭敬地呈上。
陈晞是冲着沈暮白来的,对着旁人,他犯不着针对为难,他也微微点头示意,接过茶盏,嗅着馨香,悠然浅尝。沈暮白是会享受!车上备着的,都是能让人齿颊留香,上好的蒙顶甘露。
“蒙顶甘露?”谢勉先于陈晞,向沈暮白投去对于其品味的赞许。
“扬子江中水,蒙顶山上茶。没错!谢卿果真识货。”
沈暮白在晃荡的金根车内,专注地回应谢勉的话语。
“紧卷多毫,叶嫩芽壮,色泽嫩绿油润,将新鲜茶芽叶进行三炒三揉。”一向不响的陈晞,好像不甘示弱似地,也紧跟着品评,“香气诚然高爽持久,可入口后有涩苦回旋,汤色也欠佳。”
关你屁事!沈暮白还噙着笑意,心底骂道。
让你坐我的金根车已是无上的荣耀,还在这里批评上我的蒙顶甘露了?
“既然口感不佳,那皇弟不喝也罢!”
沈暮白一把夺过身侧手中的茶盏,欲交还给何蓝手中。
而茶盏没有顺利脱开,沈暮白感到陈晞手中的劲道加大,两人眼睛瞪鼻子的,不遑谦让,明着在较劲!还斟满蒙顶甘露的茶盏,在两人的争夺下,不停地左右晃荡,撒出零星半点。
原本就颠来簸去的马车,氛围从宁静松弛又走向不可挽回的紧张。
谢勉不再置身事外,他作为旁观者,需要向两边都劝一句。
两人一人一手捏紧,不肯罢休放手的茶盏,由谢勉伸手从上方,就要夺去,“好了,小孩似的。都听我的,把手放下,这杯给我了。卖我一个面子。”
沈暮白和陈晞,对着对方就是怒目圆睁,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可谢勉都这样说了,也不好再僵持下去。
于沈暮白,她必须给足谢勉情面。
于陈晞,他不想为难谢勉,让他夹在中间难做人。
两人的手劲放缓,任由谢勉将被两人无辜泄愤的茶盏拿走,才中止了一场闹剧。
端着茶盏的谢勉,不禁莞尔一笑,两人原本年纪就比他小上几岁,沈暮白和陈晞之间的争执,像是看着自己弟弟妹妹在调皮地打闹,他不觉得心烦为难,忍不住心生欢乐,又一次感慨万千,回到幼年那般。
“你们都好好坐好,我来说个好玩的,关于蒙顶甘露的由来。”
谢勉拿出了兄长的架势来,势必将两人收拾妥妥帖帖的。
车厢内恢复了平和,众人都爱喝蒙顶甘露,倒是从未了解过它的来历,沈暮白、陈晞和何蓝竖起耳朵来听。
“很久很久以前……”谢勉开始说起这个相传的故事。
在青衣江边住着一位鱼仙,厌倦了水下的寂寥与孤独,化身成为村妇,来到了蒙山山村。在那里,她遇见了姓吴的茶农,两人可以说是一见倾心。情投意合之下,鱼仙将几颗茶籽赠予吴姓茶农,许下了山盟海誓,约定好在来年茶籽萌芽之际,她会再回来,两人就拜堂成亲。
吴姓茶农在蒙山顶上种下了这些茶籽,来年发芽时,鱼仙如约出现了。他们成亲后,齐心协力,采茶制茶,还有了一双儿女。
然而,花无百日红,河神勒令鱼仙立即离开凡间,强忍痛楚的鱼仙只得依命行事,鱼仙将身上可以弥漫白雾的白纱留下,永远笼罩蒙山,世世代代滋养着蒙山上的茶苗。
吴姓茶农一生培育茶籽,等待鱼仙无果,在八十那年,因思念鱼仙而投入了古井逝去。
蒙顶甘露因此流传千古。
伴着马车一上一下的颠荡摇晃,沈暮白倚靠在车窗上的身子,像是漾在一叶小舟上,有了深沉的困倦袭来。她默默地倾听着谢勉的只字片语,闭上双眸像是置身于那个故事,看到了一见钟情的鱼仙与茶农。
听罢,她还没来得及感慨一番,渐渐就被睡意所笼罩,睡了过去。
而陈晞却没有被故事所撼动,首先故事肯定是虚构,其次这样的爱情并不觉得被赞颂,他饶有兴致地向谢勉提出,带着嗤之以鼻的意味,“这个鱼仙,将与茶农的骨肉,与她的白纱留下,直到茶农死去,再也未归。这也算是爱吗?这世道日下,若轻飘飘缠绵了一阵,就算是爱了。真可悲。”
在他看来,沈暮白和这鱼仙属实一类,实在轻浮至极。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沈暮白,他就是要看看她的反应。沈暮白却睡得死沉,一副天下大事小事,事不关己的模样。